关在王府这么多天了,流芳的心早就闷得要发霉,于是她拉着萱儿就要离开王府,谁知道林敞却拦住了她,说了一大通什么王爷的命令。她厌烦了,假装妥协,回头换了一身男装从府中的狗洞大摇大摆地爬了出去。
容遇不是把每个狗洞都挖得那么大的,韩王府这个就特别小。
爬出去时,衣服都沾了尘,活像一个落魄书生,带着个无知小书童,去轧马路的。
西宁大街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有块连漆都差不多掉光的招牌,招牌上隐约写着兰陵二字,萱儿眼尖,却又狐疑。流芳一把拉着她就往里面走去。
陋巷之中的简陋小店,店面古朴陈旧,柜台中坐着一白胡子老头,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晃脑不知念着哪位名家的骈文。
“想买酒?”他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天池玉露。”
老头子拿出两只杯子,各倒满了酒,说:“五十两银子一杯,喝完后答对了问题,便送你一埕酒。”
流芳和萱儿面面相觑,还有这样的卖酒法,不如去抢银子算了;不对,是比抢银子还划算。
老头儿鄙视地看她们一眼,“没这个气魄还敢来买天池玉露?”
流芳取出一百两银票放在柜台上,笑道:“本公子只怕买到了心痛的感觉!”
‘心痛的感觉’,酒吧里五十大元一杯,某名牌矿泉水。
她推了一杯酒到萱儿面前,自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白瓷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流淌着温润的光,纯净透明,老头儿收了一百两银票,眯着眼问道:
“口感如何?”
“香气馥郁,醇厚可口,回味悠长。”
“那公子可品得出这酒以何酿得?”
没有花香满鼻,没有百草药香,她想了想,说:
“这酒应是红枣、桂圆之类的果品和月季一类的鲜花辅以水质清纯甘冽的水酿成,所以口感甜中带着一丝清香,醇厚芬芳。另外,酿酒的工艺应该也是与其他酒不一样……”说着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老头儿眼中闪过意外的精光,颔首道:“的确,酿造兰陵美酒所用之水,秤之重于它水,邻邑所造之酒俱不然,皆水土之美。这一点,居然给你堪破了。”
萱儿好奇道:“真有这么好?”流芳点点头,萱儿笑兮兮地拿起酒杯一口喝完,脸上很快便飞起了两朵小红云,说:“公子,这酒……好像真的与别不同。”
流芳挑挑眉,“还有问题吗?”
老头儿指指身旁像门一样大小的木板,“喝了酒,得留下一句诗,写好了,老头儿带你去取酒。”
流芳细细想了一下,拿起毛笔在板上写道:
“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老头儿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叹服地点点头,“果然是好诗,你且随我来。”
说着掀起帘子就要走进后院,萱儿正要跟上,老头要她在外间等候。于是流芳便随了他进后院。后院很小,简单的房舍,当中是铺有青砖地面的空地,一片空荡荡,流芳不禁奇怪道:
“你的酒呢?”
老头儿走到满是爬山虎的墙边,往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轻轻一推,那里竟是一道小门!推开的窄缝仅能容一人过,老头儿望着流芳说:
“酒就在里面。”他看见流芳一脸的迟疑,“不要吗?那我关门了。”
流芳二话不说大步向他走去,一只脚跨进小门时心中莫名的不安,可惜晚了,老头儿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她一个踉跄就走了进去,门无声的关上。
惊魂未定的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要推门,可是面前尽是爬山虎,根本看不出任何门缝的痕迹。她有些慌神了,正想用力拍门大声喊叫,这时,飘至鼻端的一股熟悉的茶香却让她顿时错愕,有了一霎那的恍惚。
回过身子向前看,古朴的院子白墙黛瓦,不远处稀稀落落了两三株零落的桃花,花瓣的粉色几已褪成白色,风一吹,如飘絮般掠过树下的小石桌上摆着碧青色的茶壶茶杯,一时间茶烟缭乱,仿如千头万绪。
他向她一步步走来,白衣出尘,四月末的浅淡阳光让她有些眩目。他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似乎在对她微笑着,一如初见那日。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眼中只看到了那双眼睛,目光温润如水,却始终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忧伤,熟悉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