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闪躲遮掩,发上身上便全是雨水。
萱儿急了,连忙拉着流芳下了桥躲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天很黑,雨势迅猛。缓缓的,有段埋藏甚深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她极不愿去碰触,然而那些片段纷至沓来,避无可避。
心不设防,他轻易地闯进;明知道他是兄长,却飞蛾扑火了一回,那夜大雨亦是湿了她一身的衣衫,她拍打着丛桂轩的房门,痛苦绝望得歇斯底里……他没有死,就站在她身后,失而复得之后,本以为是一场冲破世俗不顾一切的爱恋,谁知道,这只是上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又或者说,是他,顾怀琛,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犹记得他坚决果断地驰过锦绣花城楼下的褐色马车,没有一丝留恋;
犹记得他一身大红吉服,手持酒觞众宾簇拥之下上前敬酒;
而如今,这般出现在她面前,所为何来?
雨势不减,她怔忡之际,檐前的滴水忽然为纸伞所挡。她抬头,他正撑着伞站在她面前,伞上滴落的水点湿了他的肩背衣裾。
琥珀色的眸子始终看着她,她迎上他的视线,笑笑说:
“真巧,你出来办事?这雨,下得可真突然。”
“我是来找你的。怕你被遇淋着了。”他说,很坦白,毫无遮掩。
他把手中的伞往前递了递,可是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说:
“我等雨停了再走,这伞,还是你自己需要多一点。”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他的神色开始有些冷峻。
“这不妨事。回府后喝碗姜茶就好。”
萱儿在一旁看着这两人陌生而客气的话语,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这人究竟和自己的主子有何关系,只得闷不作声。直到儒雅的白衣男子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风度伸手准确地拉住王妃的手把她一把扯进滂沱的大雨中她才稍有反应,大声叫道:
“你、你究竟想把我们王妃怎么样?!”
萱儿的声音被雨声吞没了一大半,等她冲进了雨里,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她连王妃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隐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拉着她走在雨里,索性连手中的雨伞都随着风放掉了。流芳闭着眼睛以避开豆大的雨点,身不由己地随着他踉跄地穿过几条巷子,身子全都湿透了。他推开一扇朱色小门把挣扎的她拖了进去,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
“顾怀琛!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吗?你对我这般客气,客气到连陌生人都不如,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怀琛盯着她,眼中尽是深深的伤痛,“顾流芳,你别给我装傻,别装作不知道我为什么来陵州。两年多了,你以为你一句嫁了人就可以抹杀掉过去吗?你以为你可以?真可笑,我告诉你,即使你嫁了人,即使你成了鬼,我顾怀琛今天能站在你面前,就没有打算再放开你!”
她惊愕,震动,然后忽然被圈进了陌生的怀抱,他抱着她抱得紧紧的,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样的一个拥抱中了,不须多言。
“两年多了,我在北漠每一天都唯恐时间太少,怕自己不能事事绸缪妥当,怕自己不能在这两三年内有足够保护你的能力。你以为我不想回繁都看你?你以为我娶了公主便对你收了心?流芳,我迫不得已娶了懿兰,可是我从未做过违背自己感情的事,你明白吗?”
她的脑中天人交战,一片轰然。
“我不懂,我不明白!”她艰难地说道,“当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使君有妇,我亦有夫,泾渭分明,你又何苦执着?”
“你还想骗我。”他眸中的激动渐渐淡化下来,他把她带进厢房内,拿过巾帕给她拭去脸上的水珠,她不自然地抢过帕子自己胡乱地擦了一通,他轻声说:
“我都知道了,你和他,还不是夫妻。”
她浑然一惊,抬眸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套衣服交到她手上,嘱咐她换上,然后便走出厢房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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