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亲口承认事实所带来的巨大打击,绝对要比任何旁敲侧击的不良后果都严重数十倍。陶沝这一刻遭遇的亲身感受就是如此——
“不可能的——”陶沝清楚地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全身都在拼命地打着颤儿,颤抖的幅度着实有些可怕,连带那原本饱满的声音也在这一霎那变得枯涸暗哑。突然间,她就像是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内心压抑的那些冲动一般,开始几近发泄似地朝某人大叫反问:“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太子?为什么,你会是他……”
话说,陶沝这一颇具爆发力的举止表现绝对是惊人心魄的。其收到最大的效果就是,某人脸上原本嘲讽似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莫名的疑惑和不解。他来回逡巡着她的脸,很仔细地瞧着,仿佛要从那上面找出什么答案似的。然而,还没等他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答案,一旁护主心切的那个面生小太监又再度跳出来传播噪音,趾高气扬地用手指着陶沝尖声厉喝:“你究竟是哪个宫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子爷如此大呼小叫,真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冷不丁被小太监一番气势汹汹的抢白,陶沝顿时怔住了,好半天才恢复了原有的神志。而后,她叹息着低下头,无言以对。
她……究竟在做什么呀?!
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亦或,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太子……这些,根本就与她无关啊,不是么?
陶沝的瞳孔微微地收缩着,眼睛也在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然后,她无力地垂下了手臂,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而斜前方处,那名小太监却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破口谩骂:“你这个该死的小蹄子,冲撞太子爷可是死罪,你……”
“住口!”某人突然变了脸色,侧目狠狠地剜了一眼身旁的那名聒噪小太监,冷冷地拦阻了他接下去想说的话,并适时地甩给他一个噤声的眼色,那名小太监立刻点头哈腰、识相地重新退到一旁去了。
陶沝见势又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可还好?”那人回转头,颇有深意地直直盯着她的脸,两片薄唇一动,幽幽地开了口。丹眸幽黑、深邃,宛如看不见底的深潭,又恍若浩瀚无际的夜空。“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能是太子?”
那刺眼的、简直就跟探照灯没啥两样的探究目光令陶沝在第一时间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任凭对方如何问话,始终保持默然不语。
“喂!太子问你话呢!”颇有“小强”风范的小太监不死心地继续出声,生怕自家主子遭到眼前这个小宫女的漠视。
而陶沝这边却只顾着摇头,依旧不答。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是啊,让她怎么说呢?说他和她之前从史书上了解到的那个人物之间相距甚大,说他是历史上荒淫无度、臭名昭彰的二废太子,还是……
摇头,越摇越用力。陶沝竭力地想要甩掉一直纠缠在她脑海里的那些混乱想法。
“你……究竟想说什么?”某人见状,心里更加疑惑。他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制止陶沝此刻的这种“自残”行为。却不料,在察觉到他的靠近时,她整个人却愈加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几近苍白的小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不要过来”。
“你……”小心!
眼见陶沝已经退到了池畔边缘,却还没来得及等某人唤出“小心”二字,她已经毫无预兆地华丽落水。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飞溅起晶莹的水花一片。
“救命啊——”
这句话不是陶沝喊的,却是之前的那名“小强”太监。那家伙一见陶沝落水,立刻就跟有人要拉他一起下去似的,当即惊惶失措地在一旁大喊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有人跟着跳下了水——
陶沝本身是不会游泳的,所以她一掉入水中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沉,连带大脑意识也逐渐变得恍惚不清。朦胧中,她似乎看到岸上有个身影跳下了水,朝她奋力游来,可是她的眼前却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连那人的脸都完全认不清……
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陶沝依稀只记得,那一池的池水很冷、很冰,却又满满地荡漾着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龙涎香的奢华味道……
“为什么,你是太子……”
正文 阴差阳错
陶沝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和师兄共骑着一匹马在草地上飞跑,她窝在师兄的怀里,而师兄的手则紧紧地搂着她的腰,骑着骑着,师兄的脸突然变了,变成了那位三阿哥——啊,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太子——的脸,再骑着骑着,那张脸又变了,这一次,竟然变成了《雍正皇朝》里那位“太监”太子的脸——
“哇!不要啊——”
陶沝大叫一声,从梦里惊醒,惊恐万分地坐起身来,全身冷汗淋漓。不要!她在心里默念着,嘴里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抱头拼命摇晃,好半天,才从刚才惊惶的梦境中慢慢地回到现实——
奇怪!不,更确切的说,是诡异!
她竟然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只穿着贴身的衷衣躺在床上。床边围着好些人,以她那位名义上的婆婆——宜妃为首,正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像看天外来客一样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各式各样。
陶沝一时间反应不及,傻傻地环望一眼众人,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她不是掉到浮碧亭的那个水池了去了么?那,又是怎么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房间里来的……难道说,那个水池里还存在移空换位的时空隧道?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一怔。表情瞬息间再度风云变幻。
为首的宜妃更是惊得下巴险些磕到了脚背上:“璇儿,你,你……”
陶沝的大脑此时正处于整修恢复的阶段,对于其他事物的反应能力也相对迟钝了许多,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没能明白宜妃如此讶异的原因。
见此情景,一直恭敬地守在床尾处的小丫鬟绿绮赶紧莲步上前,出声提醒道:“福晋,你能说话了?!”
这真正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绿绮这话一出口,陶沝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无声地依次冒出了六个硕大的黑点,光洁的额角上也随之划下了数道黑线。糟糕!她怎么把自己还是哑巴的这茬给忘了?完了,这下彻底暴露了!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