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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2页)

当然,“集团”并不是为被摧残的地方和人而欢欣——只有疯子才会感到高兴——但是他们明白,人们把一切摧毁得越迅速、越彻底,摧毁掉这些事物的速度就越快。就这么简单。

阿弗纳并没有因为路易斯说的任何话而有丝毫动摇。如果他越夸大其词,或者说得越热烈,阿弗纳就越会把它看成是胡说八道,比法兰克福安德雷斯的那些巴德尔一迈因霍夫的本科生的空谈还要荒谬得多。但路易斯的说话风格是冷漠、自我贬低和幽默,或者是一种要么接受要么拉倒的斩钉截铁的风格。他就像一个非常沉着地站着表演的喜剧演员,总是让阿弗纳开怀大笑。即使他严肃的时候,也不是认真的。“看看那些所谓的强国,”他说。“看看中央情报局,常常被自己的尾巴绊倒,或者看看穿着邋遢裤子的克格勃,他们都是野蛮之徒。再看看巴黎,看看周围:一千年的历史,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交到他们手上?

“如果你原谅我这样说的话,我们永远比他们要聪明。我们甚至在女人的体验方面都要比他们稍强一些。”

又过了一年之后,阿弗纳才完全明白路易斯在他们第一次在巴黎散步时说的话——或者他为什么说那样的话。阿弗纳的第六感觉亮起了绿灯,但是真正明白他的话是在又进行了两次突袭、花了几千块钱,直到他见到了“爸爸”本人——路易斯的父亲——之后。“爸爸”曾是法国反纳粹游击队员。他头发灰白,脸色红润,看起来有点像阿弗纳的父亲。不同的是,他穿着老式的黑色衣服,怀表上粗粗的金链子从他的胸前垂下来。“爸爸”这位爱国的法国人,曾经在法国被占时期炸毁过许多德国卡车和火车——他眨着眼睛解释说他曾经爱上过这一行。“爸爸”这个精明理智的法国人——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个愚蠢的农民——在战后意识到,可以从世人无可救药的激情中赚到很多钱。“爸爸”曾经把路易斯和他的两个弟弟送到索尔邦大学,并不是让他们在这座著名学府吸收必学的书本知识——书本知识,狗屎!——而是让他们留意其他热情大胆的青年男女,这些人也许将来对“集团”有这样或那样的帮助。

阿弗纳也许永远理解不了“爸爸”和他的家人——包括路易斯在内的三个儿子,一个年纪稍大的叔叔和两三个堂兄弟——他们在欧洲经营着这样一家了不起的支持恐怖分子的组织。比如,他一点也不理解“爸爸”的政治策略。实际上,它们似乎与他们第一次沿着香榭丽舍大街散步时路易斯模模糊糊解释的无政府主义的观点没有多大关系。表面上,“爸爸”藐视所有政府,包括法国政府,还说,他决不给政府干活,也决不允许“集团”中的任何人给他们干活。一谈到美国、苏联或者英国情报部门,他总是耸肩做鬼脸,甚至朝地上啐唾沫。哦,狗屎!“穆萨德”,狗屎!

他对盎格鲁一撒克逊人似乎特别厌恶,他认为他们有一个反对欧洲大陆人民的巨大的阴谋。虽然他也不喜欢俄国人,但似乎俄国人还没那么招他烦,他对德国人的憎恨甚至都没对盎格鲁一撒克逊人那样强烈。实际上,他之所以谴责英国人,似乎是因为德国人、俄国人、两次世界大战,动荡不安的非洲和中东的关系。是因为英国人建立了一个帝国,从法国人那里夺走了一个帝国,还是因为战后又这么急匆匆地将它拆散,“爸爸”才这么谴责他们不得而知。作为一个热爱欧洲大陆的人,一个天主教徒,甚至一个农民,一个普通人,一个把自己看作光荣的法国革命的继承人,“爸爸”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比目前世界上的任何一场冲突的历史都悠久得多。这场战争的起源消失在欧洲历史的迷雾中,也消失在他自己的脑海里。这场战争是反对傲慢的英国女王和奸诈的英国贵族。这些贵族在海伦娜岛把砒霜放在波那巴·拿破仑的汤里。

但是如果“爸爸”看见森林有困难——至少对阿弗纳而言——那他看见树木却没任何困难。相反,在20世纪70年代他和他的儿子们熟悉地下活动这个稠密森林中的每一棵树木。在法国当然是这样,在欧洲也许也是这样,或许在全世界都是这样。说“集团”了解每个参与无政府主义革命这个巨大的极其复杂的网络的恐怖分子、招募员、组织者或间谍的信息,那是夸张,但说他们了解相当一部分人的信息,并且会把这些信息卖给愿意而且能够出资购买的人,则一点都不夸张。正如路易斯和“爸爸”在他们对阿弗纳有了足够的信任之后,自豪地向阿弗纳指出的那样,他们决不——至少决不有意识地——卖给任何政府。与政府打交道有违他们的原则,这是第一。第二,他们觉得太危险。政府和情报机构太不可靠,太不讲道德,而且效率低下,充满谜一样的办公室政治。他们甚至不知道“荣誉法典”的含义,那是盗贼们的法典。

除了出售信息之外,“爸爸”也出售服务。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法国抗德的那些年里,首先学到的东西就是需要给游击队员提供安全屋、交通、食品、衣服、武器和证件,还需要人在任务完成后对所有事务,有时候也包括尸体,进行处置。这样的工作——还有监视工作——秘密行动在哪个国家进行,就由哪个国家的普通男女来承担,这样会更好、更容易一些——这些人在他们从事合法职业的过程中也许就能成为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专家。只是一个钱的问题而已。“你对锁了解多少?”他们稍微熟悉一些之后“爸爸”这样问阿弗纳。“我——我给你派个锁匠来。你要挖墓穴?那我就给你派个挖墓穴的人来。费用不高,不是吗?”

作为农民的“爸爸”,他最伟大的发现是,有些人为了一点小钱什么事都愿意干。许多人愿意做很多事情,几乎每个人都愿意做一些事情。比如,任何人都不会只满足于一点糊口的钱。一个司机开车,一个制造枪炮的人制造武器,或修理武器。为了让他们得到这些“小”费,要他们额外做的事情不要告诉他们的管理部门。这个——在不可靠的盎格鲁一撒克逊国家以外——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干。这确实意味着要在许多国家支付许多人的工资,但“集团”的经费充足,可以支付这些费用。

“爸爸”的另一个伟大的发现是:跟所有其他的外国人一样,特工进入或离开一个国家时常常是乘坐预定的航班、火车或轮船,有时候也乘坐私家车。很少有特工会在和平时期自找麻烦地翻山越岭,从无人防守的边境过境,或者乘坐私人飞机从隐蔽的飞机场起飞。他们一旦进入一个国家之后,就特别喜欢某些城市,喜欢这些城市的某些酒店、银行、租赁机构和餐馆。因此在那些地方和关键路口安排一些人,这些人惟一的工作就是当一个已知的——或者不知但可疑的——外国人一到便立即报告。这样就能将相当一部分恐怖分子和特工纳入“爸爸”的监控范围之内。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是相当一部分,足以把生意继续做下去。

然而,所有这些细节都是以后才发现的。凌晨一点阿弗纳在凯旋门对路易斯说“再见”、“保持联系”时还根本没有提到“爸爸”。“我的车从这里走,”路易斯指着维克多雨果大道说。“如果你不需要我陪你走回酒店的话。”

阿弗纳笑了。“我不住在我们见面的那个酒店,”他说。“我搭的士就行。”

路易斯也笑了。“我多愚蠢啊,”他说。“你当然不住在皇家蒙梭饭店317号房间。我忘了。”

阿弗纳扬了扬眉毛,点点头。好。路易斯非常善良,暂时也非常安全。如果他打算伤害他的话,就不会让阿弗纳知道他知道他的房间了。

“很高兴见到你。”路易斯继续说。“托尼告诉我跟你做生意很愉快。记住,如果你需要什么,请让我知道——无论什么。我不能向你保证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有——但可能有。记住。”

“我会记住的。”阿弗纳回答道。他们握了握手。然后,路易斯开始离开时,阿弗纳说:“噢,路易斯,还有一件事。”

路易斯转过身来。

“你知不知道,”阿弗纳问道,“一个叫汉姆沙里的人?”

路易斯朝阿弗纳走了一步。

“我知道马哈茂德·汉姆沙里。”他说。“他住在巴黎,但我觉得他现在不在城里。”

“我过几天打你给我的那个电话。”阿弗纳说。“如果汉姆沙里回来了,你愿意让我知道吗?”

路易斯点点头。“我给你一个更好的号码,”他对阿弗纳说。“我可能不在那里,但如果你在巴黎时间下午六点十五分打过来,你不用留下你的姓名,我就知道是你。给我留个号码就行了,我好给你打回来。”

阿弗纳记住了那个号码,希望在把这个号码给汉斯之前不要忘了。记数字不是他的强项,虽然跟记名字比起来他更擅长记数字。用新身份登记入住酒店时简直是一场噩梦——他记不住自己应该是谁。据传,这样的事情确实在一个年轻的“穆萨德”受训人员身上发生过。阿弗纳常常嫉妒汉斯或卡尔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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