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地方,陆梨阮不知道他的脑子究竟是如何那般转变的,就像能从看病的大夫,最终运用成击垮西戎的一颗重要棋子。
而这枚棋子,在西戎那边用完后,还得回来给他继续看病……
看样子,还对他十分的心悦诚服,甚至是带着感激的,为他看病也会尽心尽力。
除了精明的布局,嵇书悯自己的人格魅力也不容小觑,陆梨阮未见过他曾经的模样,但无论是从任何人口中,都听得到太子殿下风华无双。
但也不限于从前,如今的嵇书悯,虽看着不似从前,但陆梨阮觉得他风骨依旧,无半分折损,心性如常,甚至更添磨砺坚毅。
更有意思的是,琢磨嵇书悯布下的局,每一环每一扣,竟都没有腌臜龌龊,他善阳谋,以利益给予交换与恩威并施为主要。
收买太好,靠银钱受贿结党营私,或是阴谋勾结,对于嵇书悯来说太低级了,那样以他谨慎而算计精妙的个性来说,不划算,也不牢靠。
恩高于恨,能做得出阴损事儿的人,在嵇书悯这儿,也并非可用的良人,他为自己铺的路上,不需要这样人的掺和……
陆梨阮感觉自己根本消化不来。
从前还想着在嵇书悯身边,学点心眼子。
笑死……根本学不会。
发觉陆梨阮看自己,嵇书悯放下刚才诊脉掀开的袖子。
腕子一转,指尖敲敲桌面,让陆梨阮回过神:“梨阮在想什么?”
在想你到底是人长了心眼子,还是心眼子上面长了个人。
贺平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陆梨阮点点头:“娘娘,玉寻托我给您带封信。”
他掏出个信封来递给陆梨阮。
自从庄玉寻回了边境后,偶尔会与陆梨阮通信,但因为太远了,往往前一个季节送出来的,后一个季节才到。
陆梨阮在落叶泛黄,踩在脚下沙沙响的时候,接到了庄玉寻描绘边境之夏的信件。
她讲被晒得干枯的河床,姑娘去打水时红彤彤的脸。
讲夜幕上,垂得似要砸在脸上的星斗,将随风狂舞点燃野草的大火,将本就干热的夏,燎得更为灼人。
她用词豪放随意,写出来的词句生机勃勃的,一如她本人一般,充满了不息的生命力。
在打开信件的那一刻,陆梨阮看见了边境的秋天。
今年的秋格外的喜悦,边境的粮食终于长大,不会在青涩未挂穗儿前被踩烂。
陆梨阮想给嵇书悯瞧瞧,却见他眸光扫了过来,勾了勾唇角。
忽然,陆梨阮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从最开始,自己与庄玉寻的减免便是在嵇书悯面前,那次必然是偶然的,是陆梨阮强行地打断了原本应该发生的剧情。
但是后来,自己慢慢与庄玉寻成了朋友,是不是也在嵇书悯的预料之内呢?
庄家与贺家是姻亲是一层保障,自己与庄玉寻之间的熟识,是否也是搭在其中的一条细细的线呢?
“怎么了?”嵇书悯身子前倾,老大夫手抵在他的背脊上,查看他骨头的情况。
“即便有了知觉,往后想要站起来,也难啊……”老大夫直言:“现在能不能站起来都是次要的,看殿下能否挺过下面的关节吧。”
他留下了接下来的解毒方子。
陆梨阮本想让他在府邸住下,然而老大夫却拒绝:“有老夫在没老夫在都无妨,老夫也没办法给他减轻半分,娘娘多费心吧,老夫也要去见见自己的妻儿了!”
他已经好久都未见过自己被救回京城的家人了。
等贺平延与老大夫一起离开,陆梨阮自己合计半天,终是问了出来:“你从前,到底有没有算计过我?”
“没有。”嵇书悯回答的干脆,不假思索。
“为什么……”
“我当时在想,那般光景下,非得嫁给我的姑娘,得是有多笨。”嵇书悯低低嗤笑出声。
“瞧见的时候真挺笨的,直愣愣的,竟还有爱钻狗洞的癖好……”
“我没有!”陆梨阮恼羞成怒地扬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