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嵇书悯好过一点,陆梨阮让下人都别贴身伺候,嵇书悯大概也不想被那么多人瞧见自己如今的样子。
而且人多口杂,虽说嵇书悯治下有方,但目前府里面能管事儿的只有自己一个。
陆梨阮自诩没有嵇书悯的能耐,便万事小心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嵇书悯如今的情况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定然不是好事儿,指不定还要招惹来什么祸端。
陆梨阮陪着他在屋子里,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熬,一天一天地过。
嵇书悯每日清醒的时间或长或短,长的时候可能有两个时辰,短的时候可能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嵇书悯不清醒的时候,陆梨阮便可以把他搬来搬去,不用隐藏自己大力的金手指了。
而被自己搬起来的人,是一日比一日轻,陆梨阮叹了口气,觉得哪日自己可能不用金手指都能抱得动他了。
“贺小将军昨日启程了。”陆梨阮每每在嵇书悯清醒的时候,都会和他讲些发生的事。
“都已经是这个时日了?”
嵇书悯嗓音喑哑,半遮挡在床幔后面的身影缓缓想撑起来,但又脱力地躺了回去。
陆梨阮想扶她,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怎得离开的这般利落,还以为他会等着你好起来呢……”陆梨阮半真半假地抱怨,实则是转移嵇书悯的注意。
“大概是觉得我不会死吧……”嵇书悯似叹似笑的声音幽幽道:“真当我能掌控生死呢?”他有点自嘲。
陆梨阮沉默下来。
“我错了……”嵇书悯没听她回复,忽地道歉:“我不该同梨阮说这般不吉利的话,我现在没力气,梨阮打我三次来破灾。”
嵇书悯哄着陆梨阮,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不开心了。
“他们都觉得你无所不能。”陆梨阮轻飘飘地开口,语气听不出来是悲是喜。
“谁说……”
嵇书悯的话刚开口便被陆梨阮打断了:“不管旁人怎么想,我却是会害怕的。”
“怕你痛苦,怕你挺不住,他们当你是金身石塑,我日日夜夜地瞧着你,看到的不过是血肉之身,会疼会受苦,也是会死的。”陆梨阮打了自己三下。
“不让你说不吉利的,反而是我在说,但这屋子里……现在除了咱俩没有别人,我也不知道同谁去说,嵇书悯……你陪我说说话,我有点害怕。”
陆梨阮叫着他的名字。
“我陪着你呢,梨阮也陪着我呢……”嵇书悯勉强挪动自己的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在陆梨阮的时手背上,摸到温热的濡湿感。
陆梨阮刚刚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她哭得悄无声息,连一点抽噎的声音都没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滴下,饱含着悲伤。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救不了你,甚至连陪着你我都软弱的很,我真没用……”陆梨阮淡淡地道,像在对自己下着评判。
她什么也做不了,在嵇书悯床边,她触碰着嵇书悯,无数次地默念:让他好起来,哪怕不能好起来,减轻点痛苦也是好的。
但都没有用。
陆梨阮在一次一次的尝试中,认识到,她的金手指无法帮得上嵇书悯,因为此时的一切,都涉及到他的生死。
这种无力感与虚无感,一瞬间简直要把陆梨阮压垮了,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就得了他?
在这不属于她的时代中,她究竟能够做什么,除了爱上了嵇书悯,自己究竟还能做什么?
陆梨阮显然了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