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变换目光后,显得慈和起来,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出他在打量着嵇书悯。
“太子来啦。”皇上嗓音沙哑:“怎么没让人通报?”
“儿臣进来时,见父皇好似睡着了,便没让大声。”
嵇书悯最受宠爱的时候,皇上是准许他随时进御书房的。
让太子参与政事,将重要的事情交与太子去做。
但嵇书悯残疾后,便很少过来了,皇上特许他不用时常请安。
本来与嵇书悯争斗的几位皇子,心里还想着,嵇书悯定然会比往日更加殷勤地来讨好父皇,出现在父皇面前,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样在被废了太子之位后,才不至于过得太惨。
但嵇书悯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几乎是闭门不出的,尤其是大婚前。
他眼见着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一蹶不振,性情暴戾又古怪。
就连伺候他的宫人,也时常被他责罚,最后嵇书悯将大部分的宫人全都遣走了。
他们觉得嵇书悯这般不讨人喜欢,皇上一定会逐渐厌弃他。
但皇上却越发地宠爱他了,这件事儿上,其他几位皇子再次猜错了。
这让他们都很是不解,觉得对皇上的心思还是不够了解,帝王的心,深不可测。
“怎么这个时辰来朕这儿了?”皇上语气随意,像寻常父亲一样与嵇书悯说话。
“腿好些了吗?可能走点路了?”皇上关切道,他放下荞麦袋,勉力让自己显得无事,却憔悴得明显。
“还不能……”嵇书悯自嘲地笑笑:“儿臣估计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唉?这是说什么话?悯儿莫要如此想,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可不是轻言放弃的性子。”皇上皱起眉,语气温和地教育嵇书悯。
“父皇说的是。”嵇书悯听话地点点头。
转而道:“其实儿臣已经想明白了,顺直自然,有时无为,才是最顺应天意的。”
“嗯?悯儿怎么突然这么想?”皇上想直起身,却因为一阵头昏,只得继续靠在椅背上。
为了不让嵇书悯察觉异样,不动声色地与他谈话。
“儿臣最近看了些关于道法的书籍,瞧着也有点道理。”嵇书悯坦言。
“怎么信这些了?”皇上有些意外嵇书悯的回答。
他从小看着嵇书悯长大不假,太子从小便聪慧,有超乎年纪的智慧。
在别的皇子玩闹的时候,看闲书的时候,他从不参与。
所以听到他对道法感兴趣,皇上有点诧异。
“病中多思,儿臣便随便看了看,从前不以为然,如今仔细思索,大概是因为从前并未到此境地吧。”嵇书悯颇为怅然地讲着自己的思考。
天家父子俩,从前说的最多的,便是有关朝堂国政的事情,皇上也是头一次,听嵇书悯引经据典地讲此之外的东西。
嵇书悯声音平和缓缓,讲的东西也大多是皇上未听过的,随着他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上慢慢觉得头疼所有缓解,似恢复了些精力。
心里长久以来,存着的怀疑与猜忌,稍微退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