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后,陆梨阮长吁了一口气,突然想到,现在的自己和从前一有点突发状况便手忙脚乱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
有点走神,都说久病成医,久陪在病人身边的人,也会变得身经百战般,逐渐习惯,逐渐学会去勇敢沉着地面对。
不是不在乎了,而是因为在乎,因为放在心上,因为爱而变得越发坚强。
病痛苦难无法教会人们任何东西,但却会把爱意打磨得更加坚固。
陆梨阮知道自己爱着,在乎着嵇书悯,所以希望他能活着,不仅仅为了自己的任务,她只是单纯希望嵇书悯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
“大皇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陆梨阮语气淡淡的,乍一听甚至有点冷漠。
刚太医过来看诊时,只诊断出嵇书悯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而导致的突发惊厥。
陆梨阮伸手探进外衣时,他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等安稳下来后,陆梨阮便将不要打扰他休息为由,只留小喜子一人在里面侍候着。
见嵇书勤并不愿意离开,陆梨阮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莲步端方,一步一步向前。
愣是无声而坚决地,将嵇书勤从屋子里逼了出去。
嵇书勤担忧嵇书悯,即便遭到冷遇,也随着陆梨阮回到了书房里。
看着陆梨阮和那日在寺中见到的谨慎中带着几丝懵懂不同,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是一个皇子妃的模样了。
“我并没有……”嵇书勤有几分懊恼,但他却不清楚,究竟为何,嵇书悯会突然情绪激动成那样。
“悯儿他为何这般?”最终,他低低地问,此时彻底发觉,他自认为一直很亲近的弟弟,他其实并不了解。
那层他自以为是的情意,恍惚在此时骤然被撕裂开,伴随着嵇书悯的怒意,烧得他心中灼痛。
“因为我们皆是俗人,不比大皇子这般清雅脱俗。”陆梨阮轻飘飘道。
不用听,陆梨阮都能大概想到,两人之间发生的争执源于什么。
前几日,嵇书悯模棱两可地说了那番话后,陆梨阮噘着嘴把笔顶在上唇上,含含糊糊地道:“如此,他和你说什么,你便当他是放屁就好了。”
嵇书悯被她粗俗的用词震了下,随即闷闷地笑起来。
陆梨阮嘴比脑子快,说完才反应过来。
“不行,我这人矫情,不分辨反刺回去四五六,晚上睡觉都不安生。”嵇书悯轻声道。
陆梨阮心说,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晰。
但也能理解,嵇书悯若是任由旁人揉搓教训,他便不是他了,只不过没想到,能被气成这个样子。
只有在意的事情才会真正让人失态,嵇书悯从不假惺惺地说自己不在乎,他不仅在乎,他在乎到骨血里!
“我并非要让悯儿不舒服,但他这般自暴自弃,实在是……”嵇书勤喃喃自语。
“哦?大皇兄对他说什么了?”陆梨阮蹭掉画轴上的颜料。
“我与他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何必自暴自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他总是这般一蹶不振,累得别人为他担心,难道你就不……”
嵇书勤重复了他觉得嵇书悯反应得最大的几句话,他堂堂正正,并不认为这几句话是不应该说的,是错的。
一抬头,却见陆梨阮勾着嘴角,眼神却冷冰冰的,比起嵇书悯看他的样子,陆梨阮看他更为陌生,更为凉薄。
“大皇子说的可真对。”陆梨阮附和他,懒得多言,她与嵇书悯不同。
嵇书悯会被他影响,陆梨阮因为不在乎,所以他怎么样都不会被激起太大的情绪动荡。
“他怎会如此不听劝说……”嵇书勤被陆梨阮无声地刺了一下,在一女子面前语无伦次让他很是别扭,下意识又接了一句。
“他在乎大皇兄你。”陆梨阮将巾布甩到了一边:“但没关系,他很快就不在乎了。”
“为何?”嵇书勤心神一跳。
“他都快死了,他还怎么在乎?难不成你还要纠缠他到墓穴里?对着他枯骨念叨,把他念叨活过来?”陆梨阮拧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