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阮不知道她当年有没有伤心过,有没有心存落差过,当年宫斗险象环生,她若不是真心护着,皇上又怎会平安。
她没有亲子,没做过母亲,生出的那点儿不忍意来,全都用来拉拔当年那个可怜小皇子了,到头来只因说了句规劝的话,就被如此冷待,宫中当年谁人不知,太妃惹了皇上的不痛快。
不过是太妃娘娘平素的好人缘,即便在踩高拜低的宫中,也没人多恨她,日子过得还算顺意。
“是本宫做错了,后宫不得干政,在这宫中,千错万错,守规矩是没错的。”太妃娘娘拍拍陆梨阮的手,眼神看着她,似有什么未尽之语。
陆梨阮迷茫一瞬,随即明白了太妃为何愿意与自己提起曾经了。
太妃娘娘从不讲人是非,也从不沉湎过去,而今日,她顺着陆梨阮的话,与她道起这些,不过是想让她明白:莫要陷进去,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见她恍悟,又神色颇为纠结,太妃娘娘笑了:“咱们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赤忱可爱的姑娘……”
她的话有所深意。
都说合安侯府陆家出来的姑娘,各个命好,可这命好的背后又是什么,有聪慧有决谋有手腕,还有一副能冷下来的心肠。
“芸儿的婚事你可知道了?”太妃突然提起这件事。
陆梨阮点点头。
“可知她写信于本宫时,是怎么说的吗?”
陆梨阮又摇摇头。
“芸儿说她不求未来夫君家世高贵,她也知自己虽得爹娘疼爱,可有些人是瞧不上她的,但她自己能瞧得上自己,她想过好日子。”
“你爹为她择选的夫婿,最好的地方不在于俊郎容貌,也不在意君子端方,暮登金銮,而是心性温良,又家世不及合安侯府。”太妃娘娘笑了笑。
陆梨阮眨眨眼,她还记得提起那人时,陆挽芸脸上分明带着羞涩,可却私下考量了这么多。
“阮阮你想什么了?”
太妃忽然问。
陆梨阮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咬了口牛乳糕。
“孩子心性……”太妃被她逗乐,摸猫儿一样在抚了抚陆梨阮的发顶。
陆梨阮明白太妃娘娘的用意,她想告诉自己:别把所有前路,都寄托在嵇书悯身上。
陆梨阮不知道太妃娘娘是否看出嵇书悯的野心,是否察觉到,他并非放弃退让,反而是暗中筹谋。
但陆梨阮知道,她不会管的,也不在意,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守着规矩,没人能动摇她的位置。
守着自己的心过一辈子,无论是什么,都不动情不妄念,这也是她选择的路。
“多为自己想想,阮阮,本宫护不了你一辈子,你爹娘也护不了你一辈子,往后遭了罪,也别对着一坯黄土哭,平白惹得我们在下面难受。”
陆梨阮胃袋里涌起一阵酸意,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娘娘可别吓唬我。”
她终是没回答太妃的问题:她在想什么。
至少如今她是信着嵇书悯的,他答应过得便会做到,情真意切从未辜负。
陆梨阮亦做不到有所保留,自己的选择如此,怪不得任何旁人。
晚上嵇书悯见她总是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惊得陆梨阮一哆嗦。
“太妃娘娘那儿有吓人的玩意儿吗?怎的把梨阮魂儿都捉走了?”他促狭地问道。
桌子上摆着陆梨阮从太妃那儿拿回来的牛乳糕,就太妃娘娘宫中小厨的点心最好吃了。
陆梨阮每回去都带着回来。
叹了口气,陆梨阮摇摇头:“听娘娘说了些宫中往事,心中不太好受。”
也不知道嵇书悯信没信,他挪到陆梨阮身边,懒懒散散地靠着她,继续看没看完的书籍。
陆梨阮觉得安定了些,她这些日子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和嵇书悯走到哪里。
但,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如今,她信着他爱着他,两人在一块儿便觉得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