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前面点着白色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蜡烛甚至都燃着发青的焰火。
嵇书悯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比昨天的洗澡水还要腥的气味,夹杂在草药的味道里,让人头晕觉得作呕。
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嵇书悯停住轮椅,可却被身后的德成继续往里推进。
“三皇子殿下,您请进吧……”他的声音恭敬低沉,在这般环境下,阴森森的夹杂着一股子恶意。
身不由己,嵇书悯索性放开手,任由他将自己送进去,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在身后闭合了。
屋子里的蜡烛被风刮的那一瞬,暗淡后又猛地窜起来,将各种物件的影子都投在墙上胡乱震颤舞动。
一时间这殿内宛如森罗地狱般……
“父皇在哪儿?”嵇书悯淡淡问道。
“皇上自然就在这儿等您啊!”德成手往前一指,嵇书悯看见一帘厚重的纱帘。
白灿灿的颜色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刚开始让人注意不到。
德成松开嵇书悯的轮椅,反正已经进到这儿了,三皇子是别想着能逃出去。
他走到纱帘后,过了一会儿躬身而出,抬手将那纱帘往一旁撤去,露出后面的景象。
皇上一身素白的麻衣,头上不知道绑着什么写了符咒的带子。
他形容枯槁,眼睛暴凸似要冒到眼眶外边那般!
一双手好似兽类的爪子,正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前胸后颈,力道极大,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是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有的地方皮肉都破破烂烂的,可他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抓挠着,直到指甲衣襟上,都沾染了血渍……
“啊——”他发出难耐而愤怒的对吼,完全没注意到嵇书悯已经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了。
“皇上!三皇子殿下到了!”德成提高了声音,喊了好几遍,这才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皇上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动,最后落在了嵇书悯的身上,声音沙哑刺耳:“悯儿来了?”
“父皇。”
寻常人见到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定会讶异而生畏惧,但嵇书悯没瞧见一样,神色落落,目光直视。
“朕昨儿命人将悯儿唤来的。”皇上木讷而缓慢地道。
“父皇近日可安好?”嵇书悯淡淡开口,瞧着皇上这种鬼样子还能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关切还是嘲讽,反正如今的皇上也分辨不出来了。
“朕……身子欠安。”皇上眼珠子转了转,在颈间抓挠的手放了下来。
指缝里鲜血淋漓地往嵇书悯这边伸:“悯儿可知朕叫你进宫,所为何事?”
昏暗环境也掩盖不住他阴邪的目光,和从前的皇上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从前的真龙天子已经完全不见了!
“儿臣不知。”嵇书悯不动声色地皱皱鼻子,随着皇上的动作,那股子难闻的味道越发散开来,让嵇书悯本就没吃什么的胃,一阵一阵地绞痛。
他被陆梨阮养得太娇了,身子比从前好得多,却也新添了不少金贵毛病。
比如虽顿顿都吃不下两口,整日被陆梨阮说是在吃猫食儿,可却一顿不吃,胃就折腾。
衣服料子得用最细腻的,粗糙一点儿,穿一天晚上褪下后,就会发现磨出的印子。
梨阮说自己是……什么豆子公主?嵇书悯听不太明白,梨阮有时候会说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尖酸乐子话。
若是陆梨阮听到嵇书悯这话,定然嗤之以鼻地反驳:“您倒是搞清楚一下前后因果好吧,到底是因为我让你金贵的,还是您本身身娇体弱金贵得要命,我才得这么费心地养着啊?”
皇上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无法正常视物了,无论看哪里都蒙蒙的,也就无法注意到嵇书悯的分神。
一边的德成却发觉到,三皇子殿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眼睫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