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书勤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攥成拳,指甲将手心的皮肉扎得鲜血淋漓都不觉得疼,他强行让自己站在原地,如一刀一刀凌迟内心般,听着里面发出的声音。
轮椅倒地的一瞬,嵇书勤闭上眼睛,挡住眼底的那一丝泪意,他得忍住,不能现在冲进去……
要让里面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直至父皇……亲口说出所有!不能功亏一篑,不可以!
终于里面一阵安静,刚还在远处的雷声如今近在咫尺,闪光将地面几乎映出雪色来,又似匕首反射的寒光……
嵇书勤积蓄的所有情绪,都爆发在一脚踹开殿门的那刻!
大皇子殿下从未这样愤怒过,也从没这样粗暴失态过,但现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痛苦与汹涌的怒火要将他淹没了……
他的弟弟在地上残喘,胸口不自然地起伏着,面白如纸,望向他的时候,目光却无比的平静与释然。
他狼狈地躺在那儿,浅色的衣襟上,露在外面的脖颈双手上,都有着血痕,不知道是蹭上的画符料还是他自己的血。
旁边有烛台倒了,火将符纸烧着,映衬着他苍白至极,可他嘴角却是微微勾着,这一幕让人触目惊心。
嵇书勤冲过去,将他的身子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来,轻得不可思议。
“悯儿……”他甚至都不太敢用力,生怕把他揉碎了。
“皇兄,我赌赢了。”嵇书悯声音游弱,语气却老神在在,仿佛身体上的痛苦并不影响他分毫。
最后一次见到嵇书悯时,嵇书悯曾与他说:“这宫中看似规矩森严,最是守礼,可我却只想撕碎这一切,一把火焚尽,让所有都烧得焦黑丑陋给人家瞧。”
嵇书勤早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疯话,只继续落子,轻声叹了声,他望向嵇书悯的目光,平和而无奈。
“我与皇兄做赌,早晚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所说的。”嵇书悯也不恼,而是轻声道。
他的确是赌赢了!
嵇书勤完完全全明白了他那日所说的,那哪儿是疯话,不过是被逼到极限油然而生之感。
自己的弟弟不知比自己早多少年便体会到了……
“嗯,你赢了。”嵇书勤深吸口气,不让嵇书悯瞧见自己的软弱,可他抱着嵇书悯的手却在颤抖。
君臣父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可若是君主不仁,倒反天罡,父子残杀兄弟阋墙,又该如何按照纲常而为呢?
嵇书勤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思考这般大逆不道的问题。
那边二皇子宛若泣血之言还在继续,有人已经将七皇子从宫中请来。
说是请来,差不多就是将七皇子从自己宫中抬过来的。
同样都是断了腿,嵇书悯能靠轮椅行动,可七皇子却不知道是因为的确是病得无法起身,还是心气儿散了,竟如同瘫了一般……
躺在床上几个月,即便宫人还算小心伺候,背后依然生了疮。
容贵妃娘娘不能经常去探望,有一次瞧见了,竟是一下子急昏过去了!
被抬过来的七皇子神色萎靡恍惚,他受得不成样子,一点从前的嚣张桀骜也看不出来了……
整个人像个泥塑偶,任人摆布,被人把外衫脱掉也没什么反应,对旁人的说话也不理不睬。
可当他的里衣被解开时,众人都倒抽了口凉气,七皇子的胸口处,整整齐齐几条伤疤,有一条甚至还未愈合,看着可怖极了!
这是……取心头血的位置!
众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怎么让他们放肆猜忌,也绝对想不到,这竟是皇上下令做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
场面一度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无人敢开口,只剩下二皇子的声声质问:“父皇,您为何要如此!”
“朕要活着……仙人说朕能长生不老!朕要一直做皇上……朕才是这天下之主!”皇上此时不知是被刺激了还是如何,竟只胡言乱语着,根本就不回答二皇子的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