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书勤虽想阻止,但奈何嵇书悯的动作太快,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纤薄的画纸已经变成一阵灰烟。
“悯儿,怎么能随便毁坏……”
“留着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旁人都来瞧瞧这可笑的玩意儿?”嵇书悯神色恹恹中带着丝嫌恶,半点不作伪。
嵇书勤只当他是因被以巫蛊之术冤枉过,还因此不得不自请废了太子之位,而对此无比厌恶。
便也没多想,亲自动手,将那些奏折都整理了一番。
嵇书悯垂着眼帘,的确是未想到,皇上竟然画下了那所谓的仙人之姿,幸好嵇书勤从未在自己府上瞧见那人。
陆梨阮只听过皇上信那什么劳子仙人,只当是奇淫巧技趁着皇上病中,趁机得了好儿,从未想过,这所谓的仙人,竟是自己认识的人。
陆梨阮向老大夫询问若未解毒控制,中毒之人会变成何种模样时,老大夫滴水不漏,反而询问陆梨阮是否还有其他中毒之人,完全没暴露一点。
回过头,他对着病榻上,只剩下一口气儿堪堪清醒过来的嵇书悯道:“三皇子殿下,娘娘可是知道什么?”
“她不知,你别惹她担心……”嵇书悯即便只是轻声说话,可气流经过肺经,依然冲得咳嗽不止,喉咙早已破了,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殿下不是说过,再也不骗娘娘了吗?您这可……”老大夫替嵇书悯翻了个身,很是好信儿地问。
“骗她的是你,不是我。”嵇书悯喘了口气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虽然此时他面色惨白得即使变了也看不出来。
“哎!殿下您!”老大夫瞪眼咋舌,为三皇子殿下无论何时,都信手拈来的诡辩。
“若是她发现了,来问我,我,我便告诉她,她没发现就算了。”嵇书悯幽幽道:“我此举无异于弑父,让梨阮知道,平白为我担心。”
其实嵇书悯还有别的理由没说。
他随陆梨阮去过好多次合安侯府,那里与宫中完全不同,虽算得上高门大户,可父母子女间其乐融融,似每个人都亲密无间。
陆梨阮刚入宫不久,那时嵇书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对陆梨阮的感情时,便以为此事故意作闹过:梨阮若是离了自己,她有处可去,大概离开了自己,她日子会更好过。
当时阴鸷又乖张,陷入自苦的太子殿下,不知如何来亲近挽留,只会绷着脸,问陆梨阮:“孤的身边比之侯府,哪里才是你的家?孤的身边为何比不上……”
如今想起来,三皇子殿下就算再怎么厚脸皮,也不由得面上一紧,隐隐坐不住。
梨阮或许早就不记得了,但是他记得,自从与梨阮在一起后,每日都鲜活深刻。
陆梨阮同爹娘那般亲昵,嵇书悯不愿她知晓自己此举,担心梨阮会……不理解自己。
虽不是嵇书悯对皇上下毒,毒发进程也并非他可以左右,嵇书悯身子中的毒,是皇后以身为蛊,给皇上下了毒后,残存在身子血流中,入了还尚在腹中的嵇书悯身体里。
皇上中毒的程度远高于他,几年过去,便是无解的。
嵇书悯只是……加以利用一番,或者说,嵇书悯什么都没做,只是冷眼旁观着,旁边当年尚未了结的恩怨下,至今日的果报。
这等烈性刁钻的毒药,天下能有一二人制得出解得开,便以是稀罕,而当年被皇后找到的那位毒医,正是老大夫唯一的一个徒儿。
老大夫祖上为西戎降神官,主管祭祀占卜,不知几辈前,有善毒的先人随西戎军征战,得了毒医之名,装神弄鬼,累下笔笔血债,不知以毒害了多少人命……
后终是遭了报应,凭借所谓的“神力”,他们家在西戎已是贵族世家。
可于一次大火后,族人大部分都得了怪病,三十岁往后不知何时,便会浑身无力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稍一动便剧痛骨断,最后受尽折磨后一命呜呼。
再加上西戎其他贵族的迫害,兴旺鼎盛一族,没几年便落魄到人丁所剩无几。
老大夫的父亲,祖父都死于那种怪病,母亲改嫁于其他部族,弟弟在襁褓中便被卖掉,从此不知所踪。
老大夫便只身一人,带着从族中学到的本事,离开了西戎都城,开始四处流浪。
他唤自己为“阿吉荣”,在西戎语中,为“长寿”之意,四处行医诊病,以求换来自己的安宁与健康,他并非高尚之人,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利己。
后来他收了个徒弟,家人尽数在连年的战乱中丧生,却并非丧命敌军之手,而是西戎军队狠起来,连自己的族人都烧杀抢掠,其中便有四皇子率领的行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