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老太爷老太太,生前进宫探望过嵇书悯。
老太太握着嵇书悯的手,泪眼婆娑:“好孩子……你受苦了,你母后她……是我未教好她,她怎会这般为母的啊?”
她泪水涟涟,而嵇书悯却无动于衷,少年尚未发育,显得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上,一派平静与孤傲。
“你……你莫怪罪她。”老太太还是心疼女儿,即便可怜小孙子,但她心中最惦念的,依然是让她操碎了心,如今无法相见的女儿。
“我这身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再与你母后相见之日了,悯儿,祖母……求你,若是以后你能再与你母后相见,你别记恨她。”
老太太哀声恳求,情真意切,却见小少年脸绷得紧紧的,毫无应答之意,便知小太子并不乐意听。
她偏了偏头,压住眼底的泪意,拉着嵇书悯的手,将一叠银票压在他的掌心。
“不……”嵇书悯想递还回去。
“知晓你是太子。”老太太不让他放下:“但你在这宫里没什么依靠,外祖母不放心,别的帮不上,只能拿点银钱帮你打点了。”
那时的嵇书悯并非不缺银子,他年岁小能把持的也少,着实是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时辰到了,老太太慢慢地起身离开,她微驼的背走进光里,回过头对少年太子笑了笑,满头的银丝亮亮的。
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有很多是这几年愁出来的,嵇书悯依稀记得,自己很小时,外祖母比如今年轻得多。
那时嵇书悯并不知晓,外祖母的话,是对他最后的交代。
原以为她所说的:没有多少时日了,不过是劝自己的说辞。
可再听到消息时,外祖母已经西去,可他却无法出宫悼念,因为皇上对一切与皇后有关的人事都深觉厌恶,让她们按规矩进宫探望嵇书悯,已经是开恩之举了。
嵇书悯只能于夜深人静时,朝着安府的方向磕了个头,无声地站了一会儿,上次外祖母给的银票,嵇书悯还没用上多少。
之后便再也没用了,票纸已经发黄变脆,却依然放在嵇书悯准备的匣子中。
后来嵇书悯挡住意图伸手到山寺的人,是为了老太太,为了嵇书勤,却只是并无半分皇后所想:嵇书悯依然对她存着孺慕之情。
嵇书悯不知道她究竟为何会觉得,自己会待她有眷念之意。
等从皇上的寝殿出来,嵇书勤好像若有所思。
“悯儿,瞧你还有些憔悴,不如今日还宿在我那儿吧。”
嵇书悯:??
从自己弟弟脸上看出:你最好把我送出宫。这句话。
还是让人送他出去了。
回府时,听闻娘娘正在用晚膳,嵇书悯挑挑眉:这是真不担心自己啊?
一进门,见陆梨阮正吃到一半儿,见他回来,抬了抬头:“吃了吗?”
“没吃呢。”
自然而然地添了副碗筷,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陆梨阮从合安侯那儿依稀听说了宫中发生的变故。
合安侯的能耐不足以跟着入宫,但总归能听闻一二。
听到众臣子居然请皇上禅位,大皇子摄政时,陆梨阮无半分惊讶,只觉得走到这一步顺理成章。
皇后为何要让皇上做如此疯狂之事,她要的便是皇上身败名裂,狂癫凶骇之名永记史书,以报当年皇上毁她名声,逼她疯魔之仇。
实在是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