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陈景言在下面举起手晃了晃,“他刚来的,怪我忘了给他讲二十四字方针。”
“他讲过了。”江谚平平地接。
“哎……”
“大家应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没必要千篇一律。”
江谚的普通话带着股文明的傲。一双双担忧的眼睛望过来,又怕,又期待热闹更大一点,最好这节课也不用上了。
“你跟我在这讲独立思考?”
“中华五千年文明,您的二十四个字括得了几年?”
“你什么意思?”
江谚介于秀气与邪气之间的脸上,抬眼掀起了讽刺,“我以为没牙的人才吃别人嚼过的东西。”
“江谚!”秦老师勃然大怒,“你以为你写的好是不是?你能耐是不是?什么东西!给我出去!”
江谚转身往后门走,课铃声猛地响起,淹没了身后的咆哮,“还有你,也给我出去!”
陈景言撇嘴,闭着眼睛做了个哆嗦的动作。
同桌真是刚啊,心情不好就敢杠老师。那张嘴,真损,真痛快……
江谚刚走到门口,金属讲台被人砸得“通通”两声钝响,似是不满的提醒。
他看见陈景言把椅子艰难地反架在了头顶,椅子四个细腿朝天,木板下压着他可怜的脑袋,正翻着眼睛往上暼,压低声音提醒他:“谚哥,谚哥,喏。”
原来“出去”也不只是罚站而已。
江谚二话不说,书包捡起来撇在地上,抡起椅子架在头顶,手臂承了力,绷出肌肉的轮廓。
陈景言见他转身往前门走,以为后门锁住了,也艰难地掉了个头跟在同桌身后。
架椅子好啊,出去以后还能放下来坐着,反正老师又盯不住……
江谚走到了讲台前。
“诶谚哥?你走歪了……”陈景言话音未落,眼睛瞪大,嘴巴张成了个圆。
江谚架起的椅子往前一抡,“咣当”一声猛地砸在了黑板上,板擦“砰”地弹射出来,爆炸似的溅起无数粉尘,女生们吓得尖叫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把椅子捡起来,以一种娴熟的打砸姿势,再度猛砸在讲台上,秦主任吓得倒退一步。他掀起狠戾的眼盯过来,那一刻秦主任觉得自己是在与一头狼对视,狼的目光幽幽的,咬着后牙问:“体罚是不是?”
二班的上午鸡飞狗跳。
江谚挪了个位置,站到了有空调的班主任办公室。
站没站相,校服短袖下,一双清瘦的手臂松松插在裤子口袋里,鞋尖一下一下地轻碾着水磨石地面,睫毛半垂着,不知低头看什么。
不多时,班主任从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短发女人,边走边客气地谈笑着。
那打扮精干的女人和江谚对视,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去,远远地瞪了他一眼。
周向萍是从单位直接给叫过来的。政教主任在电话里把“个人品质”“原则问题”“犯罪”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她连衣服都没换就驱车赶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江谚的学校。一进门,人人盯着她的制服打量,愧得她脱了外套,可白衬衣里面穿了件红文胸,看她的人更多了。
她只得又把制服穿上,只狠狠地把胸前国徽摘了下来,捏在手心里。
班主任说:“江谚同学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这次月考还拿到了年级第六名的好成绩……”
周向萍说:“老师,真是对不起,砸坏的东西我们会全部赔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