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你真疯了?”蔡应龙惊叫问道:“我们才几条船?你又要继续前进,又要准备开炮,还要靠南岸航道行驶?把我们的船队送上门去给吴贼当活靶子打?”
“这是命令!”王鹏年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又无力的补充了一句,道:“是钦差文中堂的命令,也是吴大帅的命令。”
“他们要让我们故意送死?”蔡应龙更是大吃一惊,说道:“我们的主力还在周家坞休整,叫我们冲击吴贼源口防线,想要我们的命?”
“不是想要我们的命,是想要试探吴贼的源口防线虚实。”王鹏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们的细作不中用,探到的源口敌情不多,所以叫我们攻打源口,逼吴贼开炮,摸清楚吴贼的炮台炮位和火炮数量。”
“那我们的弟兄怎么办?”蔡应龙气愤问道。
王鹏年不再回答,只是脸色阴沉的目视前方,心头一阵接一阵的抽疼。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吴军斥候快船,打着白色旗帜直接迎向王鹏年船队,在前面开路的清军斥候快船迎上时,那条吴军斥候快船又拼命摇动白旗,近舷与清军斥候快船交涉了一番。然后很快的,那条清军斥候船就掉头冲了回来,把一道书信呈到了王鹏年的面前,说道:“禀总兵官,吴贼快船送来的书信,说是吴超越逆贼的亲笔信,要交给我们这支船队的主将。”
“吴超越逆贼的亲笔信?”
王鹏年有些诧异的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时,见纸面上用难看字迹写着简短的一段话何必来白白送死?在田家镇的时候,我们如果不是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的伤亡会只有那么点?如果只是想给罗刹人交差,可以让你们在我军防线面前转一圈平安回去,但你们如果敢开炮,别怪我出手无情。
看完了吴超越的亲笔信,王鹏年的神情异常复杂,旁边的蔡应龙则面露喜色,低声说道:“王大哥,这倒是一个办法,只要我们别开炮,吴贼也言而有信,那我们就既可以交差,又可以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王鹏年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冷冷看着逐渐接近的吴军防御阵地,心情矛盾万分,既不愿做通敌敷衍之事,又不愿让麾下将士白白送死,无从选择。
这时,前方传来了汽笛声音,一条吴军蒸汽炮船驶出了沙洲南航道,冲到江心开阔处,清军将士赶紧准备迎战,然而那条吴军蒸汽炮船却没有直接迎向王鹏年船队,选择了转入长江北岸航道,似乎并不打算与清军船队交战。
胆战心惊的注视着那条威风八面的吴军蒸汽炮船,不知不觉间,王鹏年船队已然进入了吴军的炮台射程范围之内,结果披满伪装物的吴军炮台却是毫无动静,压根就不理会近在咫尺的清军船队。同时那条吴军蒸汽炮船也一直保持沉默,只是沿北岸航道缓缓东进。
见此情景,王鹏年当然也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知道自己如果不首先开炮,那吴超越很可能就会兑现诺言,让自己在源口转一圈离开。但如果自己敢开炮,那么马上就会招来吴军炮台铺天盖地的炮火,那条吴军蒸汽炮船也会加入战斗,在自己遭到重创的船队身上补刀。
“打?还是不打?”王鹏年彻底拿不定主意了。
众目睽睽中,势单力薄的清军王鹏年船队逐渐深入到了吴军源口防线的火力网深处,吴军蒸汽炮船花沙纳号在一旁虎视耽耽,两岸吴军炮台上的黝黑炮口也早已瞄准了敌人,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把王鹏年军抽得满地找牙,打得死伤惨重。然而吴军的岸炮和战船却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开一枪,打一炮。
知道自己身陷什么危险处境的清军将士大都已经面无人色,双腿打颤,全身发抖。王鹏年则在清军旗舰甲板上天人交战,几次想要下令开炮,逼迫吴军开火还击,可是又实在不忍心让麾下将士白白送死,给自己极度痛恨的沙俄侵略者当炮灰,每次话到嘴边都重新咽回肚子里。然而一想到文祥和吴全美交代给自己的火力侦察任务,对满清朝廷十分忠心的王鹏年却又几次把牙关咬紧,想要下令开炮……
一直陪伴在旁边的蔡应龙也一直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偷看着王鹏年的脸色,结果让蔡应龙大失所望的是,神情复杂的犹豫了许久之后,王鹏年却还是张开了口,表情痛苦的说道:“打旗号,开炮。”
“王大哥,你真要打?”蔡应龙颤抖着说道:“你就不能为弟兄们想一些?”
王鹏年的神情更加痛苦了,又犹豫了许久后,王鹏年还是改了口,说道:“抓紧时间绘制地图,标注吴贼炮台位置,到沙洲掉头,走北岸航道回去。”
蔡应龙欢天喜地的应诺,赶紧催促船上的堪舆抓紧时间绘图和标注,王鹏年则把头垂下,自言自语道:“了不起就是革职拿问,反正我的顶戴已经被摘了,我一个人坐牢,怎么都比让几百弟兄白白送死的强。”
在王鹏年和蔡应龙的指挥下,清军船队在沙洲掉头转到了北岸航道,一边绘制标注着沿岸地理一边驶向下游,吴军蒸汽炮船花沙纳号则主动转到南岸航道,让出航道放清军水师船队离开,彼此之间对峙了超过一个小时,却始终相安无事,直到王鹏年船队离开源口战场都没有开一炮,放一枪。
情况报告到吴超越的面前后,原本只是想先礼后兵彰显伪君子面目的吴超越也有些惊讶,说道:“带队的乱党将领是谁?这小子很有担当啊,为了麾下士卒,敢担这么大的责任?想办法查一查这人是谁,也许可以争取过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决战大冶(3)
王鹏年军临阵绘制标注的吴军源口布防图自然无法让诺沃西利斯基满意,再听说清军船队在吴军阵地前没开一炮没放一枪的情况后,诺沃西利斯基当然更是暴跳如雷,指着文祥的鼻子破口大骂时,口水唾沫都直接喷到了文祥文中堂的脸上。
倒霉的文中堂自然也把怒火转嫁到王鹏年身上,咆哮质问时连辫子都差点顶起帽子,王鹏年则十分光棍,先是把前后经过如实相告,又交出了吴超越的亲笔信,然后才狡辩道:“我当时以为是吴贼奸计,骗我军深入他们的火力网深处,为了引吴贼炮台全部开火,我故意将计就计假装上当,大摇大摆的在吴贼防线面前转了一圈,只是没想到吴贼会真的一炮没开,一枪没放。”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开火?对着吴贼的炮台打几炮,逼吴贼炮台开火?”文祥怒吼得更加大声。
“本来想打的,只不过末将想让堪舆先把地图画好再动手。”王鹏年继续狡辩道:“后来堪舆把地图画好时,末将的船队已经走出了射程范围,吴贼的火轮船又在上游虎视耽耽,末将的船队逆风又逆水,战之必败,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狡辩!”文祥越听越是火大,咆哮道:“你分明是渎职!贪生怕死!通敌卖国!有降贼之心!”
“文中堂明鉴,末将如果有降贼之心,那还回来干什么?直接在源口降贼不是更方便?”王鹏年问道。
砰一声响,文祥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半空,接着文祥歇斯底里的咆哮也在船舱中回荡了起来,“来人,把这个涉嫌通敌的王鹏年给本官拿下!请本官的王命旗牌,把这个王鹏年给本官当众斩首!”
的确没有任何通敌之心的王鹏年大声喊冤,文祥从京城带来的侍卫却是轻车熟路,马上又把王鹏年按住捆了,那边吴全美也再一次站了出来求情,道:“文中堂,说王鹏年为了减少士卒死伤不敢开炮,这点末将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说他有通敌降贼之意,末将第一个不信。末将愿用性命担保,王鹏年将军绝无降敌之心!还望文中堂念在他……。”
“求情也没用!就算他没有降敌之心也照杀无误!”文祥铁青着脸打断吴全美,怒吼道:“上一次本官就已经摘了他的顶子,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以戴罪之身统兵上阵,不但不思杀敌赎罪,还贪生怕死伙同贼军敷衍朝廷大军,这样的人不杀,朝廷法度威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