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时候,亲兵突然来报说是季荣先求见,对季荣先印象颇为不错的林启荣立即下令接见,然而季荣先来到了林启荣的面前后没客套几句,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说道:“贞天侯,末将是为粮食的事来的,你给我们规定的每人每天八两糙米(古秤一斤十六两),定量是不是太少了?我的弟兄们都吃不饱啊?”
听到季荣先这话,旁边的魏超成等湖口太平军将领都有些斜眼,涵养颇好的林启荣却没有流露任何的不满,还好言说道:“季总制,都是一样,妖兵围城,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为了节约粮食,男兵在平时包括我本人在内都是每人每天八两粮食,战时加倍,没有谁有例外。还请季总制体谅我们湖口的难处,好生安抚一下你的麾下士卒,和我们一起多受些委屈。”
“贞天侯,你本人也是每天八两粮食?”季荣先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林启荣微笑说道:“如果季总制不信,可以到我的中军伙房亲眼看看,亲兵每天替我领的粮食是不是这么多。”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没想到贞天侯贵为全军主帅,居然还和普通士卒吃同样的伙食,末将佩服,末将有罪,有罪。”
只是一个小小总制的季荣先当然没胆量去检查林启荣的伙食情况,赶紧向林启荣连连请罪,林启荣则微笑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又好言安慰了几句才让季荣先离去。然而季荣先前脚刚走,魏超成等太平军将领后脚就开始抱怨,说道:“简直就是贪心不足,昨天才好酒好菜款待了他们一整天,浪费我们那么多粮食,今天就开始嫌口粮少了,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装备,有没有资格和我们的战兵吃得一样好。”
“不要说了。”林启荣打断了魏超成等人的抱怨,说道:“季总制是第一个带着军队来增援我们湖口的人,不说别的,光凭帮我们稳定军心鼓舞士气这点,我们就应该好好款待他们。”
“贞天侯,不是我们小家子气舍不得那点粮食酒肉,是这个姓季的过份,白吃我们的粮食还嫌少。”魏超成不满的回答,又说道:“还有,昨天姐妹馆(女营)的楚军帅也报告说,姐妹馆的女兵在给姓季的营地送饭的时候,有好几个姐妹被他军队的士兵调戏,说下流话还直接动手动脚。军纪烂成这样,以后怕是还有得麻烦。”
女营士兵被季荣先部下调戏的事林启荣当然知道,可是为了团结抗敌的大局,林启荣却不得不选择忍让,沉默了一下后,林启荣只能这么说道:“昨天他们是初来乍到,原谅他们一次,再有下次,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
林启荣大人大度没和季荣先计较,然而林启荣却又万万想不到的是,以己度人的季荣先却根本就没相信他真的能做到与士卒同甘共苦,回到了自军驻地后也没对部下耐心解释,只是大模大样的对几个部将说道:“下去告诉弟兄们,就说贞天侯说了,他的兵也一样,叫弟兄们忍一忍,等以后再敞开了肚皮吃好的。”
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兵,听了季荣先这话,几个部将马上就是满肚子怨气,都说道:“早知道来救个逑!冒这么大风险打进来救他林启荣,还回绝了超越小妖的招降,待我们居然比石镇吉待我们还差,每天八两粗米,他娘的谁吃得饱?”
季荣先没搭理部将的抱怨,只是下意识的想起了吴超越开出的招降条件封三品武职,赏白银五千两,黄金三百两,另外还有良田、宅院和女仆等等,心里难免又有些嘀咕,“真的假的?超越小妖,会不会真的言而有信?张德坚那个狗娘养的,会不会又把答应给我的东西给吞了?”
也是凑巧,到了正午的时候,吴军突然又在湖口四门外竖起了大旗招降,每一面旗帜都写上了两排字有献林启荣者,得湖口半城之财!结果这些旗帜对林启荣直属的湖口太平军来说形同虚设,无人搭理,然而只能吃个半饱正十分不满的季荣先所部太平军士卒却纷纷嘀咕,低声讨论,“妖兵说话会不会算数?超越小妖在这个方面,有没有信用?”
…………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吴军的地道挖掘进度一直比较缓慢,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挖到湖口护城河的边缘,同时太平军的斥候日夜监视吴军各处营地工事,也没发现吴军在其他地方也有开挖地道的迹象,所以战场经验丰富的林启荣很快就得出结论,料定吴军是在效仿太平军当年攻打长沙的战术,故意把地道尽量挖宽,待快要靠近城墙时再迅速挖掘狭窄地道,如此一来,即便直通城下的地道被太平军破坏,吴军工兵也可以在地道宽敞处重新挖掘狭窄地道通抵城下,快速发动第二次第三次爆破攻城。
对此,十分精通地道战术的林启荣立即做好了多手打算,一是准备以灌水灌烟等原始手段破坏吴军地道,同时也尝试在吴军地道上方埋设火药炸塌吴军地道,二是准备充足的土石沙包,以便随时修补被吴军炸出的缺口,第三则是在城内修筑内墙防御工事,三重保险与吴军对抗到底。
这时候,意外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为了给自己直系军队分担辛苦压力,林启荣给季荣先下了一道命令,让季荣先带着他的军队加入劳动,帮着湖口太平军搬运土石沙包,结果季荣先虽然十分勉强的接受了命令,然而却很快就导致了季荣先所部士卒和湖口太平军的士卒发生冲突,先是口角相争,继而大打出手。
冲突起因不过是装着沙土的草袋砸脚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可是被砸住脚的湖口太平军士兵却一口咬定,说季荣先统领的饶州太平军士兵是故意失手砸自己的脚,报复自己指责饶州太平军士兵偷懒,饶州太平军士兵矢口否认,其他的湖口军和饶州军士兵又各自给自己的同伴帮腔,三言两语不对就动了手,还全都亮了刀子见了血,导致事态迅速扩大,几乎导致内讧火并。
林启荣知道这件事后马上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先让自己的亲兵队隔开冲突双方,然后还没等林启荣问清楚事情经过,季荣先就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提着马鞭对着饶州太平军士兵一通狂抽,大骂不止,逼着闹事的饶州太平军士兵向湖口太平军磕头谢罪。结果这么一来,林启荣反倒不好意思再指责饶州太平军一字半句,只能是当众怒斥参与械斗湖口太平军士兵,挨骂的湖口军士兵却大声喊冤,死不认罪。
“贞天侯,小的们没错,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才被迫还的手,也是他们打不过先亮的刀子,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这件事谁都可以做证,贞天侯你请明查。”
“贞天侯,我们都可以做证,是饶州那边到人先动的手,先亮的刀子!”
“贞天侯,我们姐妹馆的姐妹都可以做证,是饶州那边的人先动手,他们干活不卖力,只想偷懒,还动不动就对我们的姐妹说下流话,贞天侯你请给我们姐妹主持公道。”
“季总制,他们胡说,是他们湖口军先动手,是他们!”
在场的湖口太平军男女将士纷纷站出来做证,强烈谴责率先动手闹事的饶州军士兵,饶州军士兵也纷纷操着两湖口音喊冤,倒打一耙非说责任全在湖口军士兵,场面乱成一团。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季荣先则是看准机会开口,大吼道:“住口!都给老子闭嘴!你们急个逑?贞天侯和你们一样,都是湖广人,还能帮着其他人了?听贞天候的,请贞天候给你们做主!”
皮球被季荣先硬塞到祖籍是湖南的林启荣脚下,林启荣万分为难,知道这事稍微处理不好,肯定后患无穷,可是事情到了这步,林启荣也绝对不能寒了自己基本盘湖口太平军将士的心,只能是把当事人叫到面前一一细问,结果也是纸里包不住火,很快的,事情很快就大白于天下,几个带头动手亮刀子的饶州军士兵就被指认了出来,然而那几个饶州军士兵却一味耍赖,死活不肯认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