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橹摊手:“你不肯说那就算了。不过……还有两件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季槐风不确定他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不敢贸然答应,只问:“什么事?”
“我们……是不是一起在一个树上的房子里住过?”
季槐风没想到是这个,立刻点头。“是,那其实是一间旅馆,我们一起去旅行,在那里住过几天。”
“上次我们去了那个地方以后——就是山里面那扇门,我慢慢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家里人把我送到医院去,是因为我总想着去见谁,但是他们不让。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我就想问问你,他们送我去医院的时候——那时候你在哪里?”
顾小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在我最想见到你,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季槐风彻底被问住了。
在他还和顾小橹保持联系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那么顾小橹被送进医院就应该是在他离开以后了。那个时候他在——
“小橹……我……”
“你只要说你在哪里就行了。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在泰国。我爸爸……在医院,很不好。”
顾小橹点点头,“我们之间其实已经完了,对不对?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了,你保重。”他说完笑笑,转身朝山谷中间走去。
“小橹!”
顾小橹不得不站住。季槐风在他迈开步子的霎那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先等等——我说,我说——是,我们那时候是玩完了,但是我——我没有哪天是不想你的——我难过得想杀了我自己——你刚才不是问我想怎么样吗?我说,我想陪你,陪你一辈子,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一天都不离开,一分一秒都不离开,我就想要这个——”
季槐风一口气说完,就把脸埋在他肩口,两臂紧紧地箍上来,仿佛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小橹……给我个机会……好不好?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世界了,从前的人都不在了,没有人会阻止我们了……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呼吸急促,心跳剧烈,全身的血都仿佛被烧开了那样沸腾。
“给我个机会……”
喉咙里憋得厉害,最后连声音都沙哑了。
顾小橹不动,也不吭声。和季槐风的就过去像是一个被迷雾遮盖着的人影——虽然隐隐约约知道有个人在那里,勉强能看得清大约的体型和轮廓,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面目。至于那个人是好是坏,脾气如何,走近了以后会不会突然回过头来捅他一刀……这些全然无从得知。
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认定的。季槐风越是死守着不肯说,他就越能猜到那回忆糟糕到了怎样的地步。他是有些想知道,但是也隐隐约约地害怕知道。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想要拨开一丛荒草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却又怕里面突然游出一条蛇来,狠狠地咬他一口。
不愉快的回忆如果全部都忘记了,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论如何,季槐风现在对他是很好很好的。就在龙虎镇的时候他已经能感觉到了。然而到底是吃过亏的。当季槐风以一个陌生人的面目对他倾心照顾的时候,他虽然也会感动,也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接受。
脑海中仿佛有个小人一直在跟他说,当心,当心,千万不要陷进去,不然你会受伤。
他能做的只有躲,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一边躲着季槐风的好,躲着他的亲近;一边躲着自己的心。
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终于确定了季槐风和自己曾经有一段之后,心底的警惕就彻底放松了。季槐风的好不是无缘无故的,他的心会颤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现在季槐风抱着他的姿势,就好像那天早上一样——那天他们站在雍河岸边,面对着河底的累累白骨的时候,季槐风也是这么抱着他的。
季槐风抱着他,喃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小声地安慰着他。他在无边的恐惧过后,头一回有了结结实实的安全感。自那以后,频繁惊扰他的恶梦也渐渐消失了。
他不想否认,这也是因为季槐风。
看不清的过去和清清楚楚的现在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交战。
要不要追问下去?还是就这样让它过去,他们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开始?
这个问题太严重,他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想怎么样。
“给我个机会……”
他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槐风还像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身上,嘴里喃喃说个不停。他忽然很想笑,很想耍季槐风玩玩。
“嗯,你想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还想亲我,想抱我,想上我,我都知道。”
他说得太简单直白,季槐风脸一热,就讪讪地松手。
“咳咳……呃……”
但是想想两人情投意合的时候哪有不想再进一步的?顾小橹说的没错,他也不想否认,省得落下了把柄以后更不好亲近了。
季槐风索性豁出去了:“那个……既然你都知道……那……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