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把办事老练的林组长拉到自己这边,余笑为的就是让他补充自己经验方面的匮乏。
成为“褚年”的这么多天,每一次以“褚经理”的身份与各路人打交道,都是余笑精神最紧绷的时候,反而是在城中村里做调研、想要给孩子和没有工作的女人找一条出路的时候,是最让她兴奋的。
这种兴奋很特别,余笑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当她说服了别人认同自己的“东林烂尾楼改造计划”时的那种快乐。
那个时候,她不会去想自己是个男人,自己是个叫“褚年”的男人,自己是个应该精于交际颇有手腕儿的、叫“褚年”的男人。
——虽然这是她已经决心此后半生都成为的那个人。
“幼儿园、小学……她们还需要什么呢?”
余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无数的选项,她又将它们一一抹去,因为她一个都给不起。
“算了,能做一点是一点,女子职业培训中心必须落实。”
这样安慰了自己,余笑拿出手机又把存在里面的文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她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电影频道播放的画面,是一个清瘦又有点俊美的“男人”低着头劈柴。
余笑慢慢放下了遥控器,她一直就很喜欢这部叫《凤厨》的电影,它讲的是一个清末一个弱女子为了给爱人伸冤,女扮男装上京,最后成了一代名厨,为自己爱人洗刷了冤屈的故事。
不过,从前的余笑一直很不喜欢电影的结局,陈凤厨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爱人,选择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因为她更希望能看见爱情的圆满,现在……
一直看到了二十年后陈凤厨与自己曾经的爱人擦肩而过,电影出来了演职员表,余笑才察觉到自己哭了。
“不过是为了我自己,若是我说是为了别人走到现在,那分明就是轻贱了我自己。”
这剧台词扎伤了余笑的心。
疼啊,太疼了。
陈凤厨为了那个男人披荆斩棘豁出去了一条命,到头来找到的是“自己”,可她呢?自认为把时光都给了婚姻、爱情,最后丢掉的也是自己。
即使是现在,也不过缩在一个男人的躯体里,像是一只披着画皮的鬼。
手机的铃声惊动了她,余笑拿起来,看见了打电话来的人是“董事长”。
余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五十了,她匆忙擦掉了自己的鼻涕眼泪,又喝下了一口凉水清嗓子,才接通了电话。
“董、董事长。”
“没有打扰褚经理休息吧?”
“咳,没有。”
“我在公司楼下,有没有空一起出去喝一杯?”
啊?
余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脑子清楚一点,才说:“好,我这就下楼。”
她也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了。
至于池谨文为什么找她喝酒?
反正有那么帅的男明星当球友,池谨文看着都很正常,总不至于是看上了“褚年”的皮囊。
余笑想得很光棍,但是不直。
池谨文挑的酒吧气氛很不错,慢悠悠的蓝调放着,坐在卡座里,余笑觉得自己的骨头缝儿都有了片刻的舒展。
池谨文还穿着衬衣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袖子卷了起来,看着多了点点的随意。
两个大男人也不需要客气,拿着酒杯一碰,各自喝了就好。
喝了四五杯酒下去,池谨文终于开口了:
“我是应该谢谢你的,我……有个亲人,最亲的那种,从前我觉得她无所不在,一面被她庇护,一面又觉得她难以被超越。是不是,很没有良心?”
“这不是很正常吗?谁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人呢?连对自己都做不到。”喝下半杯酒,余笑看着酒杯,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池谨文看了自己这个平日太过谨慎,做事的时候又别有锋芒的属下一眼,淡淡地说:
“可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是全心全意地喜欢我们,就是我和我妹妹。但是,她抛下了我们,一心追求自己的梦想,去年冬天她甚至跟我说,她其实一直都在表演,她在教育我们的时候使用了很多并不光彩的小技巧,她真正纯粹的只是对自己的梦想……你知道么,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被打碎了,哪怕那个东西在别人的眼里并不重要,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我答应她会想明白,可直到听你说你的‘蜗牛壳’理论,我才觉得我有那么一丁点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