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下,眼底又流露出浓重的阴翳。
每当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就似乎被一层薄膜包裹了起来,任何光线、声音都无法穿过。
我无法与这样深切的悲痛感同身受,但至少可以做些什么——
还好,我可以做些什么。
“这个,还给你吧。”
我轻轻地把火红眼抵到他的胸前,他下意识抱住,终于从那层薄膜里挣脱出来,蹙眉看着我:“你,为什么会想到要……”
“因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所以能接触到;因为不想成为阴暗的人,所以就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尝试和他开玩笑:“你知道的,我又不缺钱。”
所以说酷拉皮卡一定是个本性温柔的人,对于我这句蹩脚到家的冷笑话,他居然也很给面子地弯了弯嘴角。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心虚地垂下头,盯住自己的脚尖。
脚边的小水坑已经被雨丝溅起了接连不断的涟漪。
“雨要下大了。”我抬起头,“这附近有避雨的地方吗?”
“啊,村子离这里不远了。”
07
窟卢塔族的服饰是很有特色的藤蔓纹,在这片神秘的地方,甚至连雨都是别具一格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发展成了瓢泼大雨,即使有着茂密枝叶的缓冲,树下前行的人也难以避免地被浇得浑身湿透。
我把遮挡在头顶的巨大叶片移开——这是酷拉皮卡沿路捡的落叶,椭圆形状,直径大约有半米,足以抵挡一定程度的雨水……但很可惜现在下的是暴雨。
我们在漫天的雨幕里穿行着,大约半分钟后,终于来到了村子的入口。
酷拉皮卡停住脚步。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密密麻麻的坟包在阴沉的雨色里虚化了形状。
但刻骨铭心的记忆一定不会被外物所冲淡。
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残忍的盗贼又怎么会好心地为被屠杀者收敛尸体、立下墓碑?一定是有人沉默地、孤独地做完了这一切。而这个人是谁,现在已经是很显而易见的了。
我无法想象酷拉皮卡当年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完成这件事的。
心口像是被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又像是被泡发的面团,酸胀地不成样子。我心想,还好三年前走进收藏室的时候,我没有视若无睹,也没有置之不理;还好我在自己尚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不经意间帮到了他。
窟卢塔族人的坟包旁边,立着十一个隆起的小包——这是后来我埋葬火红眼的地方。
今天它将会变成十二个。
我吐了口气,放下巨型叶片,跪坐到小鼓包群的旁边,开始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