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峤微微一笑道:“如果陛下直接派人前去,成功的机会自然是微乎其微,但如果陛下斩杀其至亲之人,再派其过河投蜀,刘胤缘何不信?”
司马炎摇头道:“朕若杀其至亲,恐怕其对朕早已是深之入骨,又焉能为朕效命,更何况,诈降之人,也须得在朝中有些名望,若是寂寂无名之辈,恐怕也并不能得到刘胤重用。”
和峤拱手道:“舍弟和郁,目前任职兵曹尚书,英明果敢,谙熟韬略,堪当此职。”
“派和郁前往,那不就是说要杀你吗?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司马炎一听,连连摇头道。
和峤微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并非是要自寻死路,明日早朝之时,臣故意上书激怒陛下,陛下可下旨将臣于闹市斩首,到了行刑之时,只需暗中调换出一名与臣身高体貌大致相符的死囚来,当街斩首示众,这样一来,天下人皆以为臣已经被陛下所杀。而后臣只要城中暂时隐匿身份,让舍弟带人连夜出逃,渡河望而北而投奔刘胤,以臣之地位,想必刘胤也不会忽视舍弟,必得重用,这样蜀军内部之情报,陛下又焉能不知。”
司马炎道:“妙计,妙计,只是苦了和爱卿,‘假死’之后,爱卿便在洛阳城露不得面,恐怕直到破蜀之日,才是爱卿的重见天日之时。”
“能为陛下效忠,臣虽死无悔,更何况只是假死,若能破敌,便为最好。”和峤向司马炎表忠心道。
司马炎仍有疑惑,道:“这边就算把戏演得再真实无比,那刘胤尚在黄河北岸,又如何能得知,如果刘胤不知此番情形,爱卿岂不是白费心机?”
和峤大笑道:“陛下多虑了,如今我军斥侯往来与黄河南北,数量众多,又岂知刘胤不会派出蜀军细作,潜入洛阳?陛下放心吧,此诈降之计,臣设计的天衣疑无缝,定当奏效。”
于是君臣二人连夜商议好了许多的细节,就连代替和峤斩首示众的死囚都已经选好了,模样倒是与和峤略有几分相似,相信明日在混乱不堪的清楚下,无人可以识别的出来。
第二天的早朝,朝堂之上济济一堂,文武百官俱都到齐,这时和峤率先向司马炎发难,上书请司马炎退位。和峤在上书中称,如今兵祸横行,天下百姓水深火热,晋国大势已去,再抵抗也是徒劳,不如早降,这样便可避免玉石俱焚。
司马炎自然是“龙颜大怒”:“大胆和峤,朕素来对你不薄,你却生出如此歹毒心计,在朕最为危难之时,公然地蛊惑人心,卖主求荣,来人,将和峤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众御前侍卫将和峤推出去的时候,和峤还继续苦谏司马炎:“陛下,臣句句肺腑之言,望陛下采纳,否则将来是悔之晚矣。”
大殿之上的群臣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和峤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尽管和峤的某些话语显得很尖锐,但仔细想想,也未尝不是这个情况,现在晋国的国力中衰,四面楚歌,确实已经没有能力再抵蜀国的进攻了,于是让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倒还不如早些投降。
如果早降的话,蜀国那边也一定不会亏待司马炎,就算是皇帝做不成了,那至少也是封公封侯,还能继续地永享富贵,何乐而不为。如果拼死抵抗的话,被蜀军攻破洛阳,那后果定然是大不相同的。
可道理终归是道理,这话可没有人敢当殿说出来,和峤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和司马炎说话,这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第1049章 偷渡
和峤被正法之时,引来了无数的围观者,有低级的官吏,也有普通的老百姓,把个午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和峤被禁军押解着,刀枪林立,想要接近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只见和峤头发散乱,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被五花大绑着,跪着地上,行刑的刽子手大冬天也赤着膊,露出满身的横肉,手持着鬼头大刀,立在和峤的身后,面目狰狞。
担任监斩官的是太尉杨骏,他目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之上,自有小吏高声地宣读和峤的罪状,杨骏看着时辰已到,冷哼一声,下令道:“斩!”
刽子手早已挥起了鬼头大刀,高高地扬在半空之中,随着杨骏的一声令下,鬼头大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喀嚓”一声,一颗人头被斩落下来,滴溜溜地滚出数丈之外。
人群之间爆发出一阵的骚动,尽管当街杀人的场景并不稀罕,但今天被杀的可是中书令这样的大官,确实是很少见的,人们为和峤扼腕而叹的同时,也对当今圣上是颇有微词。
司马炎在登基之前,在洛阳城中就造就过血雨腥风,这才几年的时间,人们都还记忆犹新,如今再次诛杀朝中有名望的大臣,确实让人感到心寒。
不过,在强权的面前,众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纵然敢言,也只能是在背后小声嘀咕。人们唏嘘几声,感叹几句,也就散去了。
不过司马炎似乎却是余怒未消,下令查抄和府,缉拿和府三族以内的亲属,一时之间,搞得洛阳城内是风声鹤唳,鸡飞狗跳。
这场大搜捕中,和峤的弟弟和郁和和郁的儿子和济侥幸得脱,逃出了洛阳城。不过他们还没有跑多远,官兵很快就追了上来,在北邙山脚步下被官兵团团围住,和郁父子眼看性命难保,突得杀出一群黑衣人来,三下五除二将官兵杀散,救下了和郁父子。
和郁身上几处挂彩,所幸并无大碍,他连忙地向黑衣人致谢:“多谢义士相救,若非义士出手相助,今日我父子必不得幸免,大恩不敢言谢,容日后相报。”
为首的黑衣人淡然地道:“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和尚书不必客气。叹令兄和中书乃清廉正直之士,却被司马炎这样的暴君所杀,真是令人垂叹。”
和郁眼前一亮道:“莫非义士也是朝中之人?敢问义士如何称呼?”
黑衣人并没有吐露自己的身份,道:“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只是和尚书如今被朝廷通缉,这洛阳之地,恐怕也是无处容身了,不知和尚书下一步有何打算?“
和郁叹了一口气道:“家兄触怒圣上,为和家遭来灭门之祸,这洛阳,自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我父子二人准备回老家汝南去,或许能逃得一条性命。”
黑衣人道:“此去汝南,路途遥远,关隘重重,朝廷恐怕会画影通缉,只怕你们还走不到汝南,就已经遭遇不测了。”
和郁立刻是紧蹙眉头,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道:“在下倒是有一计,不知和尚书愿听否?”
和郁立刻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急急地道:“还望义士不咎赐教。”
黑衣人一把北面,道:“过此黄河,如今便是大汉的疆土,和尚书如愿意投靠大汉,必能脱得过晋国的追杀,亦不失爵禄官职,只是不知和尚书肯不肯降汉了?”
和郁苦笑一声道:“如今和家已经不见容于朝廷,只是苦无降汉门路,若是义士肯为引荐的话,在下必当感激不尽。”
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