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垂首坐在朱七七身旁的白飞飞,此刻方自盈盈站起,道:“我去服侍姑娘安歇。”
她垂首跟在朱七七身后,走了两步,朱七七突然回身,大喝道:“谁要你服侍,你走远些吧。”
白飞飞颤声道:“但……但……姑娘大恩……”
朱七七冷笑一声道:“对你有恩的,是姓沈的,可不是我,你还是去服侍他睡觉吧。”反手一推,头也不回地去了。
白飞飞怎禁得起她这一推,娇弱的身子,早已跌倒,目中的眼泪,也早已忍不住断线珍珠般落了下来。
沈浪自然伸手扶起了她,叹道:“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你莫要放在心上。其实……其实……唉!她面上凶恶,心里却并非如此的。”
白飞飞含泪点头,颤声道:“朱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今生已永远都是她的人了,她……她无论怎样对我,都是应当的。”
沈浪凝目瞧了她半晌,乎和安详的面容上,竟也突然现出了一丝激动之色,过了半晌,方自长叹道:“只是……只是这太委屈你了。”
白飞飞凄然一笑,道:“我生来便是个薄命人,无论吃什么样的苦,我都已惯了,何况……何况公子们都对我这么好,这……这已是我……我……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她不停地悄悄抹眼泪,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出来。
她忍也忍不住,擦也擦不干。
沈浪又自默然半晌,终于叹道:“你也去睡吧。”
白飞飞道:“多谢公子。”
她再次盈盈站起,万福转身,却始终不敢抬头——她仿佛不敢接触到沈浪的目光,她不敢抬头去瞧沈浪一眼。
她起先走得很慢,但越走越快,方自走出帘外,她那幽怨的哭声已传了进来,帘外的哭声,更令人闻之心碎。
欧阳喜长叹道:“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女子,谁若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那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熊猫儿道:“你如此说话,那朱姑娘便不是真正的女子了?”欧阳喜道:“朱姑娘么……咳咳……咳咳……”
熊猫儿道:“老狐狸,你不说就不说,咳嗽什么?其实白姑娘虽然温柔如水,美丽如花,但朱姑娘也未必就比不上她。”
欧阳喜道:“朱姑娘自也是绝世美人,只是她的脾气……”
熊猫儿大笑道:“你知道什么?她那样的脾气,只因她心中实是热情如火,谁若被这样的女子爱上才是真正的福气哩。”
欧阳喜笑道:“这是否福气,便该问沈兄了。”
沈浪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时窗外风雪交加,室内却是温暖如春。沈浪凝目窗外,突然喃喃道:“如此寒夜,难道还有人会冒雪出去不成?”
欧阳喜未曾听清,忍不住问道:“沈兄在说什么?”
沈浪笑道:“没有什么……来,熊兄,且待小弟敬你一杯。”
又自几杯落肚,熊猫儿突然推杯而起,大笑道:“小弟已自不胜酒力,要去睡了……千金不易醉后觉,一觉醒来愁尽消……哈哈,埋头一睡无烦恼,梦中娇娃最妖娆……”
狂歌大笑声中,“砰”的推倒了椅子,竟真的践踏而去了。
沈浪大声道:“如此盛会,熊兄怎可先走?”
王怜花笑道:“且放这只醉猫儿去,你我还再痛饮三百杯。”
◆ 《武林外史》 第十一回 花市寻幽境 ◆
熊猫儿走出房门,目光四转,见到四下无人,踉跄的脚步.立刻又变得轻灵而稳定,乜斜的醉眼,也立刻明亮清澈起来。
他脚步一滑,穿过偏厅,穿过长廊,双臂微振,已掠人风雪中,凌空一个翻身,掠上了积雪的屋檐。
风雪漫天。
四下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