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的爱恨还是那样简单,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笑了笑,想到幸懿雍已经死了,就问:“德妃娘娘是怎么死的?”
娇妍皱了皱眉:“娘娘你还问那个坏女人啊?她爹爹反叛,已经被砍了脑袋,她当然也没好下场。那天师父行刺失败,她就被万岁爷揪了出来,她还很可笑地问万岁爷肯不肯原谅她,万岁爷当然不说话,她就掏出一柄小刀自尽了。”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那天在幸懿雍眼中看到的近乎惨烈的绝望,忽然想到,会不会在行动之前,她就明白了他们绝对不会成功?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会不知道实力的悬殊,而且她也应该知道,荧毕竟是萧焕的亲生妹妹,就算做出再出格的事情,萧焕也不至于对荧下杀手。她就不同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妃子,行刺皇帝一定会被降死罪。又或者,她这么做,本来就是为求一死?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我本来就不恨幸懿雍,她也不过是一个被困在紫禁城里的可怜女人,自己爱的丈夫又不爱自己,日子过得一定很煎熬。丈夫?想到这个词我停了停,萧焕是我的丈夫,也是紫禁城中包括杜听馨幸懿雍武才人在内的所有妃嫔的丈夫,我从来没有想过既和库莫尔在一起又和萧焕在一起,那么萧焕想过既和我在一起又和其他妃嫔在一起吗?
心里有个声音沙沙地响了两下,不能再想。我甩甩头,接着问娇妍:“刚刚你说你师父伤了万岁爷,怎么伤的?伤得重不重?”
“哦,”娇妍想了想说,“照归先生吩咐,师父一见万岁爷就说皇后娘娘已经被劫走了。等后来她和万岁爷交手的时候,万岁爷好像有些心绪不宁,据师父说章法都乱了,然后万岁爷就被师父的毒香伤了,不过后来师父还是被万岁爷制服了。那时万岁爷的神情真吓人,我真以为他会杀了师父呢,谁知道万岁爷最后还是放了师父,说要杀他的话就冲着他来好了,为什么要牵扯到皇后娘娘你。”娇妍说着,脸上泛起不解的表情,似乎还沉浸在那天的回忆里,“万岁爷被师父伤了之后,就一直在咯血,他说话的时候,衣服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我从来没想过会在一个男人脸上看到那么伤心的神情,那么伤心,仿佛恨不得马上就去替娘娘回来,仿佛如果被掳去的人是他,反倒要好得多。所以后来万岁爷说一定会把娘娘救回来,我就觉得万岁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也一定能做到的。”
原来萧焕在去山海关前就带着毒伤,我说他身子怎么会弱成那样,一面想,我一面气哼哼地开口:“怪不得郦先生说他太乱来,等他回来,我非要敲敲他的脑袋。”
娇妍一惊:“娘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忙打哈哈。那边小山已经铺好了床,叫:“吃饱了就来睡吧,话改天再说。”
见了台阶,我连忙顺着下去,说了声“来了”,就撇下娇妍跑了过去。
在紫禁城里呆了几天,前方传来的战况全是好消息,先是两方停战,接着很快议和,库莫尔接受了大武封给他的渤海王的称号,承金国归顺大武,每年上缴岁贡。
和议既然定了下来,再过几天,御驾亲征的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战事的阴云一去,紫禁城上下人人喜气洋洋的。对于议和的始末,更有传言说是万岁爷孤身一人单枪匹马直闯敌营,库莫尔为天威所震慑,在大帐前发誓归顺。
我好笑地想,孤身一人直闯敌营是不错,不过不是用天威震慑敌首,是以色相迷惑还差不多。
听到了库莫尔的名字才发现,离别几天,还真挺想他和敏佳的,不如等形势缓和,天气转暖了,拉上萧焕,两个人偷偷跑到东北去看看他们?想归想,也只有等萧焕回来和他商量过了才行。
这天传来消息说,大军已经拔营启程,大概明日午时就能到大武门外,朝廷上下立刻一片忙乱,慌着布置迎接大军凯旋的仪仗和礼炮。
太和殿前依例要摆下宴席大宴群臣诸将,宫里管点事儿的太监和女官都忙得脚不点地。小山不但是储秀宫的管事宫女,还领着尚衣局的尚衣女官。尚衣局要忙着赶制一套新的衮冕供萧焕回来后祭祀天地时用,她这几天就常在紫禁城外的内城里呆着,连觉都来不及回来睡。
那边太后也有点忙不过来,就把一直借着身体不适窝在宫里睡觉的我也拉了出来。
坐在慈宁宫里,一会儿来人跟我说装扮三大殿用的红绫库存有多少多少,还需采买多少多少,请皇后娘娘批下朱印好到内库支取;一会儿又有人来说,这是明日大宴科道言官席上的菜单,请皇后娘娘定夺;一会儿还来人说,丹陛大乐已经在太和殿前排演好,请皇后娘娘过去看看……
弄了半天,天蒙蒙黑的时候我已经头昏眼花,心想这么大个紫禁城,这家还真不好当,就把皇后的金印扔给一边的女官,自己跑回储秀宫喘口气。
晚饭没吃,我也不觉得饿,和衣就倒在床上打盹,幸好储秀宫位置偏僻,也没什么人来。听着入夜后窗外一声比一声紧的北风,昏昏沉沉地就入了梦。
半梦半醒的时候,一双有些冰凉的手轻轻覆盖在我脸上,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苍苍。”
我连忙睁开眼,昏黄的烛火下萧焕半蹲在床前,含笑看着我。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是忙昏了头吧,萧大哥,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他笑了笑:“大武的皇帝要明天才能到,我今晚先回来看看。”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蛊行营的玄色侍卫官服,脸上也有些风尘,应该是易了装马不停蹄地先赶回来的。
我跳起来拉他坐在床上,有点后悔没叫人多点几支蜡烛放在桌上,这样能把他看得更清楚点。
他的手虽然依旧有些凉,不过比起前几天是好多了,我笑了笑说:“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他笑着点了点头:“休养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放心地骑着马在寒风里跑了?”我白他一眼,然后想了想,问,“库莫尔和敏佳呢?他们回建州了吗?”
他笑笑:“就知道你惦记着他们,我们回师的前一天,他们已经拔营走了。那个库莫尔,非要我在封赏他的诏书里加上一个叫白迟帆的人物的事迹,说是正因为这个人,他才愿意议和的。”
“看来库莫尔对小白始终不能忘情,只怕要思念终生了。”我摇头感叹。
他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也开始开这种玩笑?”
“你们两个不是也开得挺起劲儿,差一点就假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