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倒春寒,加之他身子骨弱,区区半个时辰,他已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将自己擦拭了一番,重新穿上孝衣,系紧孝布,后又将娘亲的那片衣袂藏了起来。
——便是用于包扎丹田处的那片衣袂。
入夜后,他正欲将九天玄宗探查一番,一打开房门,陡地与两名九天玄宗的弟子面面相觑。
却原来,房门外一直有人守着,他先前竟是一无所知。
他自认为耳聪目明,岂料,一朝落难,成了耳聋眼花的废人。
若非他现下筋脉尽损,内丹缺失,十余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要制服这两名下等弟子不费吹灰之力。
其中一名弟子恭声道:“夫人必须征得宗主的同意,方能出去。”
那奚清川料定他必然不会安分守己,遂将他禁足了。
“夫人”这一称谓格外刺耳,宁嘉徵并不愿当奚清川的夫人,奈何形势比人强,只得将房门阖上了。
忧愤交加之下,他辗转难眠,期间,吐了一回血,时近天明,方才倦极而眠。
不知多久后,些微动静钻入了他的耳蜗。
他猛地睁开双目,坐起身来,撩开床帘,放目望去,只见一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妪正向他走来。
这老妪看起来干瘦,好似一副成了精的骨架子,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夫人既已醒了,请快些坐到妆台前来吧。”
宁嘉徵在妆台前坐下后,迫不及待地道:“是否梳妆完毕,我便能见到我的家人了?”
“这不归老身管,老身不知。”老妪端了一盆子水来,仔细地为宁嘉徵净过面后,又将一杯浓盐水与一枝杨柳塞进了他手中,示意他洁齿。
他照做了,紧接着,老妪从妆盒中取出各种胭脂水粉,次第排开。
昨日,那可恶的奚清川曾要求他将自己当作女儿身,今日便派了这老妪来为他涂脂抹粉,一则是为了羞辱他;二则是为了逼他早日彻底臣服;三则是为了见不得人的癖好吧。
由于小妹爱漂亮,终日萦绕着脂粉味,因此他早已闻习惯了。
但是面脂一沾上他的面孔,他忽觉甜腻得反胃。
老妪不管未来的宗主夫人的意愿,依照宗主之命,兢兢业业地为其上妆。
宁嘉徵眼睁睁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逐渐地变得浓妆艳抹,涂上口脂后,更是全无原本的模样了,像是一只披了画皮的妖魔鬼怪。
然后,老妪为宁嘉徵梳了堕马髻,并插上了一支金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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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她利落地为其穿上了乌金云绣衫、缕金挑线纱裙,以及珍珠绣花软底鞋。
自己身上的穿戴肉眼可见地价值不菲,宁嘉徵腹诽道:奚清川有这么多闲钱,何不如用来救济劳苦大众?
“劳烦夫人起身。”他忽而听得老妪道。
于是,他站起了身来。
老妪从上到下审视着宁嘉徵。
良久,她方才拊掌道:“夫人真真是好颜色,怪不得宗主垂青于夫人。”
宁嘉徵清楚自己皮相拔群,骨相出众,但他并不认为眼下的自己算得上好颜色,反而像是患了失心疯。
不一会儿,一众弟子送了早膳来,壮观得很,数十种吃食供他挑选。
自小爹娘便教导他“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所以他从不挑食,很好养活。
但因他成了奚清川的笼中雀,没什么胃口,遂草草用了些。
用罢后,老妪将《女四书》之一的《内训》塞进了他手中,并让他跟着她念。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被老妪训斥了后,发问道:“敢问如何称呼?”
老妪已在这九天玄宗多年,宗主尚且不记得她姓甚名谁,她并未意料到宗主夫人会有此问,顿生愕然:“夫人唤我‘陈婆婆’便可。”
“陈婆婆。”宁嘉徵唤了一声,又认真地道,“我并非女子,为何要学《内训》?”
老妪——陈婆婆天经地义地道:“夫人虽非女子,但夫人是宗主未过门的娘子,以后将掌管九天玄宗上上下下的事务,代表着我九天玄宗的脸面,还得伺候好宗主,自当学《内训》。”
宁嘉徵端详着陈婆婆,十拿九稳地道:“你很是尊敬奚清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