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武氏面前就摆好了纸笔,笔帖式看地上写不方便,还专门搬了张小桌子。武氏盘腿而坐,笑着对上说道:“小时候,我跟我阿牛哥,就是在这么个小桌子旁,一起听我爹爹讲学、识字。没想到,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而当日的情形,恰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郭敬安皱眉,“武氏,这里是宗人府大堂,不是你家。写吧!”
武氏瞄一眼郭敬安,微微一笑,“遵命。”伸出手腕,握笔轻描,一面写,一面自顾自说些小时候趣事。郭敬安接连申斥好几次,依旧不改。碍于帝后旁听,不得随意用刑,郭敬安气的直想跳脚:办了这么多案子,没见过这么怪的人!
张潜闻往身后屏风瞅瞅,安静依然,遂叫来侍卫,“给她一碗茶,润润口!”
稍时,武氏接过热茶,两行泪,吧嗒滴进茶杯,苦笑一番,一饮而尽,再不开口。不过片刻,三张宣纸,洋洋洒洒,书写完毕!
笔帖式取走纸笔等物,将证词呈上。张潜闻扫了两眼,交给郭敬安。郭敬安仔细看完,问:“武氏,你所言可句句属实?”
武氏抬头,“敢问大人,谁闲着没事往自己身上拉人命官司?”
郭敬安咳嗽一声,强忍着不跟她一个女子计较,叫人重新递给武氏画押。武氏拿着血一般的印泥,依旧笑的明媚,认认真真按好,递给笔帖式。
郭敬安瞧了没什么问题,便递给张潜闻看。张潜闻依旧只是扫上两眼,点头而已。郭敬安暗暗责怪,你是主审还是我是主审!圣上在上看着,你别不这么敷衍了事行不?
没奈何,郭敬安将武氏暂且押下,按照她供词中所述,从死牢里捞出来当年人证春儿,用请雍正旨意,从雍和宫带出念佛的李氏。三下对证,找来当年伺候武氏的小丫鬟,一一问明。当年的小丫鬟,如今也是宫中管事嬷嬷。得了懋嫔娘娘叮嘱,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郭敬安又仔细查阅律法,将手头案卷交予张潜闻:“大人,依下官所见,可以传来武氏,结案了!”
张潜闻晕晕乎乎的,郭敬安叫了两声,才听见。结果案卷,仔仔细细翻阅一遍,不由叹气,“叫她来吧!”
这次,武氏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件红色旗袍换上,发髻上,也簪上两朵玛瑙红石榴。到了大堂,规规矩矩跪下,笑着朝上问:“敢问大人,可以结案了吗?”
郭敬安沉声回答:“武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武氏看看张潜闻,摇头,“是我做的,我认。无话要说。只是,请问大人,我的罪,是否非死不可?”
张潜闻朝下看了两眼,“杀人偿命,更何况,你杀的,是皇子!是不谙世事、与你无仇无怨的两位皇子!”
武氏哭着笑出来,“是啊!我杀了人,怎么可能逃脱呢!”
张潜闻抿抿干瘪的嘴唇,“但是你皇妃,按照律法,本官,无权判决。一切,要等待圣上圣裁。你——或许可以得到特赦!”
武氏抿嘴,“这么说,依据律法,我该死?”
张潜闻没回答。郭敬安点头,“确实如此。”
武氏笑了,“我知道了。其实,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了。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死而无憾!只是,敢问大人,我临死前,能唱支歌吗?”稍微顿顿,又说,“大人就只当行刑前那一碗送行酒吧!”
郭敬安看看张潜闻,这人有病吧?要是真有病,那可要重审了。傻子杀人,不一定要判死刑!
张潜闻闭上眼,“唱吧!”
武氏站起身来,婉转清唱:“哎——
日出山花红哎——
摘朵耳边带——
月出江水蓝哎——
洗我红发带——
风儿吹,鸟儿叫哎
我在家中等你来
一等你不来,
迎春花儿开
二等你不来
芙蓉花儿开
三等——你不来
桂花香满园
四等你不来
雪花白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