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秀搬出去后,因着待嫁身份,纵然有我允许,亦是不能再随随便便的进来了,早习惯了有她陪在身边的我,陡然间,就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心里空空落落的,一时间,竟就额外冷清了起来。
蒋秀在时,后宫里很多事也全都是交给了她处理的,纵然有什么,两人也是有商有量,而至蒋秀去后,小青虽然接替她成了新的宫女领事,然而小青到底年轻单纯,很多事都不如蒋秀老练沉着,于是不得以间,那些繁琐的后宫事宜,我只得亲力亲为了。
幸而有紫嫣,她从小就看母亲处理家中事物,常年以来的耳渲目染,让她对处理后宫事宜得心应手,我索性就每天都请了她过来,陪我一起应对那些总也完不了的事物。
紫嫣见我一直愁眉不展,她很是担忧,每日里总是想着法子的劝慰我,我再也耐不住,忍不住就将自己担忧的那些事细细的说给她听,她每次听了都要笑我,道,“古人常说什么杞人忧天,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今天竟然也应上了这句话,凭他什么,有皇上在呢,还能有谁敢动姐姐一根手指头不成?”
一句话说得我又羞又窘,我恼了起来,伸手就在她身上拧了一下,笑骂道,“小坏蹄子,你这张嘴真是不得了了,瞧说的什么?”
她最是怕痒,顿时咯咯的笑着求饶,待我住了手,她喘了半天气方才顿住,却又道,“姐姐怎么倒怪起我来了,我不过说一句实在话,姐姐如今贵为正一品皇贵妃,万人仰望的,如今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今儿晋姐姐为皇贵妃,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儿,等着皇后丧制过了,好册姐姐为皇后的。”
我虽然知道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也还是唬了好大一跳,赶紧伸手去掩她的口,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话是胡说得的么,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作文章。”
她却又笑了,“若说以前,咱们得小心着,如今这宫里头,谁不知道风该往哪刮啊,别说我这会子是在你屋子里说这话儿,就是在大家伙儿面前,我这样一说,保准不单没有斥责的,只怕她们跟着我的话附和,都还来不及呢。”
我大是无奈,没好气的笑道,“真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也罢,你只说个够儿罢。”
这样笑了一会儿,她忽然道,“姐姐册为皇贵妃快有一个月了吧?”
我想一想,点头道,“嗯,已有二十三天了。”
她叹气,“这样尊的位分,若不是碍着皇后的丧制,原是要大大的热闹一番的。”
皇贵妃的位置仅次于皇后,虽然不及皇后的册封大典庄重,然而亦是极隆重,极尊严的一个仪式,为这个英宏也跟我提过,然而我借着皇后丧制的事,竭力的推了,只道以后再说,我温婉的道,“皇上,可万万不能令天下人寒心,道皇后尸骨未寒,臣妾就急不可待要荣登高位,这样的话传出去,臣妾倒还没有什么,只恐有损皇上的英名。”
英宏不由大是宽慰,握着我的手赞道,“到底还是凝霜贤明!”
暗里和蒋秀提起此事时,我冷冷道,“皇贵妃虽然已经位至极处了,但说白了到底也还只是个妾,以后皇上重新立了皇后,还不是要俯身在他人之下,”说到这里,我一咬牙,“我要做那正位中宫的人!”
而既然想要做皇后,光有皇帝的宠爱还不够,仁德的贤名最是重要,为皇后的丧制我自动放弃皇贵妃的册封大礼,传到朝廷里,谁不称赞,还是往日道我是狐媚子的那帮老道学,齐齐上折子,奏请英宏为我加赐封号,慧敏贤仁什么的报上来一大堆,每听见这样的消息,我都笑得恶毒,若是当他们知道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多少人的血,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说?
我叫紫芫别再提起这样的话来,礼制上隆重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真正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全在一个人的手上,皇帝,这个统驭天下万物的至尊之主,后宫里再怎么样的覆雨翻云,亦不够他轻轻的动一动手指,一切立即烟消云散,连个渣儿都没有。
只是一晃眼间,就到了七月里,太阳烈得让人不敢冒头,不知疲倦的蝉儿每日躲在树枝下声嘶力竭的叫得痛苦,偶尔起了风,亦只是弱弱的一阵,带着黏腻的热气吹在人身上,更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厌烦。
我坐在铺着水晶片的凉垫上,细细的看着小茶正在绣的一件大红的嫁衣,这是给蒋秀的嫁妆,大肃朝的规矩,皇后的丧制朝臣半年,民间三个月,如今已是满了,英宏下旨赐他们在七月十六这天成亲。
第209章 蒋秀出嫁 二
我虽然为蒋秀准备了很多东西,然而终究觉得不尽心,于是就想着亲自为她准备这件嫁衣,小茶几个的针线都是极好的,几个人轮着绣,速度到也是极快的,此时小茶边绣着襟子上的鸳鸯边笑道,“待奴婢们做好了后,最后几针留给娘娘来绣,也就同是娘娘亲手绣成的一样了。”
我倒笑了,“唉,我也是那个没诚意的,罢了,我也不落那最后几针,我也不要担这名儿。”
小青正坐在窗下对着外面的亮光挑那线的颜色,见我这样说,也笑了,“秀姐姐哪里会介意这个,小姐让她终身有靠,这就是给她的最好的了。”
“那也是应该的,”听小青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丝丝感慨起来,“你们几个,是除父母外和我最亲的,我自然要将你们几个全都安排好了才放心的。”
小青见我有点抑郁寡欢的样子,忙去案上将冰镇的鲜果子端过来,道,“小姐就爱这样的操心,俗话说水到渠成,到什么时候再说什么样的话罢了,平日里,小姐就该自己多宽心些。”
端来的都是最时鲜的果子,鲜红的樱桃浸在雪白的瓷碗里,愈发娇艳欲滴的好看,有浅浅的白雾般的凉气拢在碗口边上,拿眼瞧着,立时就觉得凉快了许多。
拈起一个吃了,因是拿冰一直镇着的,入口脆甜冰洌,只是一颗,人顿时就觉得通体舒泰,精神一振起来,我心情亦好了许多,笑道,“这时候竟还有这个,也是难得。”
小青见我高兴了起,忙道,“这还是皇上知道小姐喜欢,特地要人存在冰库里的,就等着过了季的时候,小姐能再尝得到,”说着,她拈了几颗放在我的手里,就又将那碗给放回去。
然而我几颗樱桃吃完了,却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再命小青拿些来,她只是拧着脖子不肯,道,“这东西凉,吃多了可伤胃呢。”
说到这里,她不觉扑哧笑出声来,“从小到大,还没见小姐惦记着哪样吃食呢。”
我顿时脸一红,自己也笑了,“说起来也怪,我自认向来不是贪嘴的,可这几天,偏就惦记上这些果子来,前儿的那杏,我也觉得很好呢。”
小茶一听笑道,“人有时就是那么怪,一时爱甜的,一时爱咸的,瞧上什么了,就惦记得什么似的,过几天瞧着腻了,就再换一样儿,这就跟男人对女子时是一样的道理。”
她这话才说完,我顿时忍不住的要笑,那边小青已经如花枝乱颤般指着小茶笑骂,“不知羞的小蹄子,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见了多少男人了般的,这样知道他们的心事呢?”
小茶这才知道自己打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脸儿顿时如火烧般红起来,她难堪的扭着身子,向我不依道,“娘娘,您看她……”
我由着她们笑闹,随手拿过被丢下来的嫁衣瞧了起来,小茶正绣着鸳鸯的眼睛,她落针细腻,那双眼睛被绣得活龙活现,栩栩如生,我越看越爱,对她们笑道,“别闹了,这几天就要用它了,快着些罢。”
想着蒋秀即将为妇,我心里着实欢喜,到底,了了一件事了。
蒋秀虽然只是个宫女,但因着是我和英宏指婚的缘故,出嫁那天,婚事办得极其隆重,大红的八人大轿从外宫的偏门抬出去,丰厚的嫁妆直到花轿已经进了王家大门,这里还在流水般的发着,她的婚事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