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垂手应道:“是。”
“命人召他,至总堂见孤。”叶孤城伸手拈去一朵落在西门吹雪发上的花瓣,即使男人方才已被他拂了穴道,眼下正自安睡,并不会因为外界的一些轻微干扰而转醒,但叶孤城手上的动作却仍是轻柔至极。
“送玄儿回房。”叶孤城道,看着管家将熟睡的叶玄从榻上小心抱了,走出了园子,然后方略略低首,凝视了正枕在他腿上安眠的男子片刻,面上的神情就很快重新柔和了下来,既而起身将其自矮榻间抱起,朝两人的居处走去。
偌大的阁内荫润而清凉,叶孤城替西门吹雪脱去靴袜,又为他解去外衣,从床头拿过一只弹花粟玉枕并一条冰绡刺绣五蝠图案的薄被,让他平平稳稳地躺在榻间安睡。西门吹雪合着眼,呼吸绵远而淞长,叶孤城坐在床沿,略略俯身,在那苍白寒酷如冰雪的面容上亲了亲,拇指抚着削薄的唇片刻,终究禁不住低首吻上了对方温度偏低的双唇。
原本只是想要轻触一下,但双唇相贴的一瞬,叶孤城就改变了主意,用舌尖轻轻抵开了男人的齿关,探入到他的口中,去浅浅地绕上对方的舌,与之嬉戏。
这样的亲昵让沉睡中的西门吹雪微微叠了叠眉峰,下意识地翕动了一下眼睫,叶孤城见状,不由得轻笑一下,怕将他扰醒,遂不再继续逗弄,于是放开了男人的唇舌,起身在榻脚的错金钺耳铜炉里撒进一把安神助眠的夕罗檀香,又解开床外挽着的珍珠帘帐,这才往阁外去了。
“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无非一群水上黑道中人罢了。”
紫竹贴晶的躺椅中,有一幅雪白的衣角自扶手间垂下,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隐约能够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在躺椅间。
男人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以手轻抚着卧于膝上的白貂头顶皮毛:“黑道贼匪。。。向来谋财损命,以暴敛资,如今劫我天一堂河运船只四艘,损失货物价值六万七千两白银,船上一百三十三人,只余十九条活口。。。”
江南分部部主跪于堂上,以头抵地,嘶声道:“属下有负堂主厚望,求堂主责罚!”
叶孤城淡淡抬一下手,道:“免了,你且起来。”微微呷一口清茶:“天一堂崛起之快,与各派争夺地方财源,已威胁到一些势力。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此番与你无干,不过是对方以此事略略打压扼制一下本座势力发展罢了。”
立在一旁伺候的江全冷笑:“一群水上飞盗。。。怕是还存了向爷示威施压的意思罢?”
白貂长长伸了个懒腰,叶孤城放下茶杯,神情不变,只淡淡道:“召玄门门主沧冥子。”
片刻之后,一身道人打扮的玄门门主快步进到堂内,叶孤城右手五指轻扣着躺椅扶手,任由那貂攀上肩头,抬眼道:“以往天下七海内,本座之下,六岛岛主之中唯你沧浪岛最善水上布战,如今江南一事,便交由你率玄门子弟前往处置。”
沧冥子一身灰色道袍,头戴七星冠,面目儒雅,好似一般中年文士模样,闻言,微微一笑,恭谨道:“不知堂主之意。。。”
叶孤城并未直接回复,只对身旁江全道:“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之中,皆为何等人。”
江全自然知他意思,应道:“七十二连坞踞霸江南数十载,杀人劫货,勾帮掠民,地方官府曾经虽有清除之意,只是本朝毕竟向来有旧例,江湖中事,朝廷因各方原由,终究难以插手。”
叶孤城微微抬眼,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玉指环,语气冷漠:“如此,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并无可幸之人。。。”
江全垂手而立:“是。”
叶孤城略略合目,似是在想些什么,白貂伏在他右肩之上,长尾轻轻卷在男人的颈间。半晌,就听叶孤城开口道:“当年飞仙岛遇敌,本座率众将首恶尽数斩杀,却未歼及从恶者,后又有七剑盟一事,亦未曾尽皆追灭。。。其后便于成婚当日,致使余寇掳及妻儿。。。”
堂中寂然,无人敢于应声,叶孤城忽睁开眼,顿了顿,然后就听见低沉淡漠的声音在空阔的大堂中冷冷响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沧冥子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随即一揖而下。
“如此,属下明白。”
。。。。。。
景帝元年五月十二,天一堂江南分部水运船只遭劫,一百一十四人亡。五月二十二,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尽灭,武林震动,天一堂之名,遂扬江湖。
殿中静悄悄地无声,偶尔有微风拂过,吹起半卷着的细青竹帘,就使得里面重重的缲纱薄帏如同水波般漾开,隐隐夹杂着丝丝荷花的清香味道。
不远处的湖中传来几声蛙鸣,伴和着窗外树上不时的蝉音,在日头热洋洋的午后,就显得格外嘹亮。
湖白色春罗荞帐被玉钩挽起,榻上堆放了两三个弹墨绷花软枕,下面则铺着一翎湘竹青丝细篾绞葛凉席。叶孤城正在殿内午睡,身上只穿了贴身的亵衣并一件绉纱白水夏衫,右手内还半执着一卷《通纂文考补遗》。
殿中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