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一路谈话,不觉就快要到了太庙,瑞王执辔随着队伍前行,不经意间看见身旁上方处,男人端然静坐的挺拔身影,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几日前,那人在自己怀里静静失去最后一点声息的模样,一时之间,眼中蓦然只觉得有几分酸热之意,仿佛就是有些怔了。。。
瑞王府。
女子半靠在床头,用纤细的雪白手指将面颊上的一缕发丝掖在耳后,轻声问道:“王爷呢?”
有人迟疑了一下,随即便低低应道:“回王妃的话,王爷。。。还在萦信阁。”
王妃似乎是轻轻叹息了一下,然后便起身道:“替我更衣梳妆罢。”说着,坐到妆台前,任凭几名侍女细细为她整理头发,穿上绣衣长裙,又略微施了些粉黛,这才披上一件暖裘,扶着贴身婢女的手,走到外面坐上已经备好的小轿,命人朝着远处的萦信阁方向去了。
四周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一阵沉默之后,轿帘便慢慢地被掀起了一角,从里面露出了一只雪白的素手来,将帘子从里面撩开,道:“。。。王爷可让人送了晚膳不曾?”
沉默了一瞬之后,旁边就有人小心地应道:“回王妃的话。。。不曾。”
一双海棠红的绣鞋踏在了地面上,然后就从轿子里款款走出人来,王妃低低叹息一下,示意旁人都不要跟着,自己则拢着披在身上的大氅,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阁中。
王妃来到了门前,仿佛是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伸出了手,轻轻敲了敲紧闭的门,柔声说道:“。。。王爷,是妾身。”直等到话音已经消失了许久,里面却还没有任何回应,只听见隐约的琴声。王妃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自己动手轻轻推开了门,迈步走进了里面。
厅内空旷,雪白的一片,四周垂着白色的纱幕,拖得长长的,如同雪窟一般。里面没有什么装饰,只这样空荡荡的,中间放着一张停灵用的长桌,上面是一具漆黑的棺椁。瑞王穿着青色锦袍,坐在棺木旁边,膝上放着一把琴。厅中烛火昏昏,一派将暝未暝的模样。
王妃慢慢走上前,长裙曳过冰冷的地面,发出极细微的声音,然后停在了男子面前,轻声说道:“。。。王爷,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了。。。王爷到现在还没有进膳,这怎么行呢?”
瑞王恍若未闻,没有说话,也没有抬眼看她,王妃见状,顿了顿,既而有些勉强地在面上露出了一个极浅淡的来笑容,低低说道:“王爷。。。”
身边充斥着檀香的味道,漆黑的棺椁两头,各贴着一张白底黑迹的‘寿’字。王妃忽然在这时才发现,那棺盖根本没有钉上,里面躺着一身白色长衣的青年,神态安详而沉静。由于是冬季的缘故,天气极冷,厅内又并没有烧上火盆,因此虽然已在这里停置了几日,但青年却除了脸色雪白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仿佛在沉睡一般。王妃毕竟是女子,乍然见了,不禁本能地一惊,忙离那棺椁朝后退了几步,低低‘啊’了一声,神色间十分害怕。
“。。。你来这里做什么。”瑞王停下了拨着琴弦的手,声音冷冷,却仍然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王妃认出那琴是从前瑞王平时最喜爱的一具,后来就送与了青年。。。想到这里,王妃只觉得心下发酸,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柔声道:“。。。王爷,人既然已经去了,您……”
“。。。住口。”瑞王面上毫无表情地打断了妻子的话,然后把横在腿上的琴放到一边,这才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自己的妻子,眼中是淡淡的情绪,说不上是好,也说不上是不好,只这么看着,随后便很快收回了目光,说道:“。。。你不应该来这里。”
王妃被他眼中熟悉的冷漠神色刺得心下一痛,却还是轻声道:“王爷身份尊贵,这种地方。。。总不太应该过来。。。阮妹妹眼下已有八个月的身孕,王爷若有时间,何不多去看看呢。。。”
瑞王不出声,恍若未闻的模样,片刻之后,忽然淡淡道:“今天是他‘头七’之日,都说死者魂魄会于今日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死者预备一碗饭,之后便须回避,最好就是入睡。。。不然如果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王妃这才注意到长桌上还放着一碗还有一点热气的白米饭,因此便强笑道:“既然如此,王爷现在也应该回避了。。。这里连火炉都没有烧上,王爷还是与妾身一起回去罢。。。”
瑞王没有看她,只是走到棺材旁边,里面,青年双手交叠在腹间,一头青丝用玉簪挽在头顶,嘴角似乎还依稀存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发丝漆黑,柔软而光亮,沉沉静止在空气当中,面容清雅温然,那样安宁而又恬静,使得五官的轮廓似乎都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缕纯粹的浅笑还凝结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上,纤毫毕现。瑞王慢慢伸出手,摸了摸那已经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光洁额头,良久,忽然微微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子,眼底,完全是一片冷漠的颜色,既而就在下一刻,声音森然地开口说道:“。。。本王从前还一直以为,你确实是个温婉的女子。。。如今再看,原来,一开始就是本王错了。”
这一句话凉凉渺渺,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但却萦绕在空旷的大厅当中,久久不散。。。寂静笼罩了四周,再没有人说话,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许久,终于有人率先打破了沉寂的僵持,王妃垂眼淡淡而笑,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中被镀上一层幽昧的无奈,笑容当中,是并没有刻意隐藏的苦涩。“。。。原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