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一共八辆马车,二老的马车在最前边,其次是姜夫人的马车,后面则是楚大爷和楚二爷两家人的。
为了避免官兵搜查,楚家的马车和城内一家富商混在了一起,出城的路引也是借用的那户富商的,拉人的拉货的马车混在一起,瞧着有二十多辆。
马车周围站太多人会令人起疑,乔装打扮的护卫们都是分散站开的,
姜夫人下了马车后,就往楚大爷的马车走去。
按照她从前的性子,大嫂刘氏敢这样在她背后扎软刀子,姜夫人早告到老夫人跟前去了。但现在寄人篱下,她若闹到老夫人跟前,给大嫂穿了小鞋,以后到了西州,儿子还要看病吃药,她又没个银钱傍身,还是得看大嫂脸色过活。
楚家二老都上了年纪,便是回回都护着她,但将来二老去了,儿子以后不良于行,女儿名节已毁,这辈子嫁人无望,自己和一双儿女都只能依附楚家,到时候楚家上下还不是大嫂说了算。她若是现在把大嫂得罪狠了,只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姜夫人掩下心中的怒气,敲了敲车窗,唤了声:“大哥。”
楚大爷夫妇坐在马车里,楚大爷打起车帘时,姜夫人一眼就看到他们马车里的手炉和铺着的厚实褥子。
马车里的物件自然都是刘氏配置的,姜夫人想起自己儿子盖的那床薄被,怒上心头就要跟大嫂吵起来,到底是忍住了,她缓了语气道:“言归的药没有了,马车又颠簸,他疼得冷汗直冒。大哥,那是你亲外甥,你派人去给他买些止疼的药吧?不然他怕是得活活疼死在路上?”
楚大爷不耐烦道:“早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这要命的关头我上哪儿给他买药去?”
楚大爷的发妻刘氏则眼神闪躲了一下。
姜夫人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可几十年的炮仗脾气哪是说改就改得下来的,被楚大爷这么一斥,她脾气上来便呛声道:
“是我愿意在这时候添麻烦吗?前天我就给大嫂说过要给言归买药了!是大嫂没让底下的人买。我知道你跟二哥都厌烦我,可咱们好歹也是同胞兄妹,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呐!我若是有法子我也不愿来惹你和二哥厌烦,可我总不能看着言归活活疼死……”
楚大爷听她这般说,不由得看了发妻一眼。
刘氏讪讪道:“我吩咐了底下的人的,想来是负责采买的小厮躲懒,忘记了这回事。”
这显然是刘氏的托词。
姜夫人看着刘氏这副嘴脸就恨不得给她两个大耳刮子,她怒道:“忘记了?这人命关天的事能忘记?”
楚大爷没在这时候落刘氏的面子,对姜夫人没好气道:“我这就命人去买,你赶紧回马车去,街上人多眼杂的,若是被人认出来了,你怕是想拉着一大家子人去死!还嫌祸害这个家不够吗?”
楚大爷很快唤来一个护卫,把自己的荷包递过去,交代了护卫几句,护卫赶紧跑开。
姜夫人这才往回走,可还是没忍住眼眶一红。
今天这事明明是大嫂不厚道,但大哥还是一味地训斥自己,什么骨肉至亲,姜夫人这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在楚家就是个外人。
车帘子一放下,楚大爷就冷了脸对刘氏道:“言归好歹是我亲外甥,你这舅母是怎么当的?”
刘氏把手炉重重放下,道:“我怎么当的?你是不知道他那一小瓶药有多金贵,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女儿婚事没了,京城这么大的家业也带不走,两个女儿将来的嫁妆还不知怎么攒!家里这点银钱不紧着点花,到了西州咱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去?他外敷内服的药我没给他断吧?就一瓶止疼的药丸子,说得我多对不住你那外甥似的,一个大男人,那点痛忍忍不就过去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你以为你这妹子是个心思单纯的?她故意在这时候来找你买药,可不就是为了做给你看?显得我刻薄了她们娘两,她从姜家回来是分文没带,我不信家中二老不会偷偷给她体己钱。”
刘氏嘴皮子利索,楚大爷说不过她。
但一想起心肝儿偏到没边的楚家二老,他心中也颇为不忿:“当年她成亲,爹娘恨不得把半个楚家都给她当嫁妆。如今好了,那些嫁妆全便宜了姜家。”
刘氏也有一肚子不满:“以前的事就不说了,我瞧着二老怕是还有意把家产再分给咱们这姑奶奶一份。”
一说到分家产上,夫妻两脸色更差了些。
此时姜夫人也走到了姜言归的马车处,她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却有人叫住她:“楚婉萍?”
姜夫人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回头一看,站在不远处的可不是姜尚书。
想起一双儿女的境遇,她悲恨交加,恨不能上前给他一耳光,但到底是有几分理智在,知道一家人这是在出城的要紧关头。姜夫人没应声,装作不认识他,直接上了马车。
姜夫人的态度看得姜尚书眉头一皱。
而且……楚家被禁军看管,她如何出现在此地?
这些马车都是要出城的。
姜尚书眼皮动了动,他在朝堂浸淫多年,很快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楚家触怒圣颜,皇帝收拾他们只是迟早的事,如今趁乱离开京城才是上策。
他虽不知楚家是如何出府的,但自己独子还在他们手中,皇帝对付楚家时,只要姜言归还在楚家,那么他姜家也得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