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风声很紧,尽管及时把绑架诱拐来的少女与奴工们成功转移,关诺钦也不知道泰中两国的警方合作到了何种程度,正巧康泰约他面谈,两人就定在关诺钦的一处府邸详细聊聊此事。
都说狡兔三窟,关诺钦的藏身地自然不止这一处。他的手下遍布房子四周,个个豕喙,虎目,凶神恶煞,居然就连树屋上头还埋伏着狙击手。他们林立如森森剑戟,把这豪华府邸紧密围住。
康泰也没少带人。外头跟着一些身穿便服的警察,都是配着枪来的。康泰其人比普通人通常多个心眼,跟关诺钦这样穷凶极恶的毒贩打交道,身边不带着点自己的人不安全。所以离开警局前,他特意交代自己的亲信,要他带上几个可靠的便衣,晚上跟他一起出去办事。
作为目前统治金三角的最大毒枭,关诺钦远比不了当年年富力强的穆昆。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头发斑白,皮肤干裂像松树皮,闲来钓鱼种花,特别与世无争。
也就一双眼睛鹰隼似的犀利,搭配着微微鹰钩的高鼻梁,透着一股狂暴与邪恶混合的威权感,乍一眼能发现,再看第二眼,似乎又消解于无形了。
关诺钦这会儿就在种花,穿着一身廉价的花衬衫,在自己的园子里忙得满手是泥,不亦乐乎。听闻有人进门,一抬头,冲康泰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问他:“一起来看看我种的花?”
康泰穿得十分体面,警局里穿的是警服,警局之外就是西装出行,他看似嫌花园太泥泞也太脏,面露厌弃地摆了摆手,在厅里耐心等着。
关诺钦也知道康泰还有一个弟弟叫康信,因为女儿的关系帮着自己干过一些事情,但他从来不曾将这兄弟俩人错过,康信掩不掉一身下等人的粗糙气质,而康泰削痩,苍白,油头粉面,他的眼神不可捉摸,眼底自有一种扫视千军的气派,又像狐狸一样狡诈阴险。
老人终于摆弄完了他的花花草草,离开自己的花圃,边擦着手边说:“也没什么大事情,干嘛非要跑这一趟?”
“没什么大事情?蓝狐都快把你老巢掀了,你还觉得没什么大事情?”康泰说话不客气,很有些责怪对方的意思,“前两年普利策获奖的新闻说的就是东南亚的非法劳工和“血汗海鲜”,渔奴的问题早就曝光向全世界了,你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去中缅边境撸人,这下可好,请佛容易送佛难,现在蓝狐队员不打击掉你这个人贩子集团,还就不走了。”
他是真的气上头了,还说,亏得你还是大毒枭,尽干这些绑架、拐卖的不入流勾当。
关诺钦倒也不动怒,跟着一道叹气:“金三角地区近60万亩的罂粟园如今已被茶叶、玉米等作物代替种植,而传统毒品海洛因也是江河日下,我倒是也想过要往新型毒品上转型,但这实在不容易……”
康泰不解其意:“不就是冰毒么,有什么难转型的?”
关诺钦摇头:“小打小闹当然不难,但东南亚的新型毒品市场目前已经相当成熟了,我要打入并控制这个市场,制毒技术如何出新,制毒的工序如何精简、周期如何缩短都是关键,而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冰毒的纯度。”
这道理康泰自然明白,同样耗材的冰毒,纯度越高利润越大,关诺钦要稳固他称霸金三角的毒枭地位,轻易转型不得,除非胜券在握,一下就能凭最纯的冰毒垄断东南亚冰毒市场。
这天燥得慌,关诺钦体型不胖,却不耐热,关节不适,又不能多吹空调,所以吩咐佣人拿着扇子替他扇风,继续说下去:“阿奴彻可不是一般的化学老师,我本来有意提拔他来主导‘红冰’的研发,哪想到……”
非常新鲜的名词,康泰不自禁地两眼一瞠,脱口而出:“红冰?”
“就是冰毒提纯物,纯度能高达99。9%,市面上已经有了一些,但还没有铺天盖地。”想到即将到手的巨额利润竟鸡飞蛋打,关诺钦颇为惋惜,连连摇头,“哪想到他居然被一个中国胖子给杀了。”
惋惜过后,这个老毒枭忽地就反应过来,他跟康泰曾经提过“红冰”,而康泰也对此表达出了强烈的兴趣,对方刚才这一纵即逝的惊愕反应显然不正常。
关诺钦叱咤金三角这么些年,早已修炼成精,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衣装乔楚的男人不是康泰,而是康信,尽管这人以惊人的毅力在极短时间内减去了十公斤,模仿他那盛气凌人的大哥也惟妙惟肖。
大佬间的谈话,房子里除了扇扇子的佣人就没别人。关诺钦不欲打草惊蛇,一边不着痕迹地继续跟“康泰”谈着自己的生意,一边慢慢在自己的大宅子里踱步——这宅子机关重重,他知道哪些花瓶或者古董后面就藏着枪。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关诺钦有意把人活捉下来。毕竟人是假的,但随他而来的这么些警察却是真的。这些警察定然也被蒙在了骨子里,不能随意就将他们的头儿就地射杀。
“康泰啊,我们合作这么些年,我特别想知道,你走哪儿都穿一身正装,是真的不怕热吗?”此刻关诺钦背对康泰,已经握枪在手,信心满满。两人独处在屋内,按照惯例对方进门前得接受探测搜身,康信是不可能带枪的。
“我还是觉得热,”没等到对方的回答,老毒枭悠然转过身,微笑道,“不如你把外套脱了,把袖子撩起来,我们凉快点再聊?”
不容对方强辩,他已经拿枪指着他了。他知道哥哥手臂上有烫伤的疤痕,弟弟却没有,警局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康信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展开双臂,允许关诺钦的佣人来脱他的西装。旋即他又将袖子撩起,露出上头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
“这……我没怀疑你的意思……”没想到竟是自己多疑,关诺钦悻悻一笑,收了两分怀疑,便也顺理成章地收了枪。
哪知道身前的男人反应极其迅速,在他收枪的一瞬间就扑了上来,两人争夺之后枪声就响了。
外头的人闻声拔枪冲人屋内,黑洞洞的枪口却不知该指向何人。
康信已经中了枪,摇摇欲倒。胸前伤口汩汩冒血,他摇晃展示着手臂上的烫伤,用另一只手指着仍握着枪的关诺钦,对自己的部下们大喊:“他出卖我!他也要杀了你们——”
电光火石一瞬间,来不及分辨,来不及解释,甚至来不及思考,关诺钦不能任由男人这样胡言乱语,只能冲他连发数枪,将他击毙在了地上。
眼见局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射杀,在场的便衣警察毫不犹豫掏枪还击,大规模的乱战便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