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王的人,”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说,“国王希望上朝时身边由他自己人保护。”
我是女王的人。今天,明天,永远都是,直到我死,抑或她死。巴利斯坦·赛尔弥拒绝相信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死了。
这大概就是他被排斥的原因。西茨达拉将我们一个一个地剪除。壮汉贝沃斯在神庙里生死未卜,由蓝圣女们照料……但赛尔弥怀疑她们是想完成蜂蜜蝗虫未竟之事。圆颅大人斯卡拉茨被剥夺指挥权。无垢者撤回兵营。乔戈、达里奥·纳哈里斯、海军司令格罗莱和无垢者的队长“英雄”留在渊凯人那里当人质。阿戈、拉卡洛及女王的拉卡萨里的其他骑手被派往河对岸寻找失踪的女王。连弥桑黛都被撤换了——国王认为让小孩做传令官不合适,何况她曾是纳斯奴隶。现在轮到我。
曾几何时,巴利斯坦认为免职是荣誉的巨大污点。但那是维斯特洛,在弥林这个毒蛇坑,荣誉跟小丑身上的杂色衣一样可笑。他们互不信任,西茨达拉·佐·洛拉克或许是他女王的伴侣,但永不会成为他的国王,“若陛下要将我赶出朝堂……”
“是‘我的明光’。”总管纠正,“不、不、不,你误会了。圣上要接见渊凯使团,商讨退兵事宜。他们可能会……呃……为那些被龙焰烧死的人索要赔偿。形势微妙啊,国王认为,让使团见到王座上的弥林国王由弥林战士保护着,这样比较妥当。相信你能理解,爵士先生。”
我完全理解你们的小盘算。“能否告诉我,陛下让谁贴身保护?”
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露出油滑的笑容,“都是敬爱圣上的好战士。巨人格鲁尔、克拉兹、斑猫、碎骨者贝拉科沃。全是英雄。”
全是竞技场的斗技士。巴利斯坦爵士毫不意外。西茨达拉·佐·洛拉克在王座上坐得不安生,弥林上次有国王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城内很多人——包括一些血统古老的贵族——认为自己更适合为王。城外渊凯人及其盟军、佣兵仍虎视眈眈,城内的鹰身女妖之子又蠢蠢欲动。
而国王的战士日益减少。西茨达拉处置灰虫子失策令他失去了无垢者。这位陛下让他的一位表亲指挥兽面军,另一位接管无垢者,但灰虫子通知国王说他们是自由民,只听从母亲的命令。说来兽面军也是一半自由民一半圆颅党,后者真正忠心的可能仍是斯卡拉茨·莫·坎塔克。竞技场斗技士是国王在强敌环俟的当前仅有的可靠护卫。
“愿他们保护陛下不受任何伤害。”巴利斯坦爵士平板地说。在君临,他就学会了隐藏感情。
“是‘圣主’。”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强调,“你的其他职责不变,爵士。若谈判破裂,明光仍希望由你率军抗敌。”
他至少有这点判断力。碎骨者贝拉科沃和巨人格鲁尔或能当西茨达拉的贴身护卫,但一想到让他们领军作战,老骑士就哑然失笑,“听凭陛下差遣。”
“不是陛下。”总管指责他,“那是维斯特洛的叫法。要说圣主、明光和圣上。”
叫昏君还差不多,“如你所说。”
瑞茨纳克舔舔嘴唇,“该说的说完了。”油滑的微笑这次意味着逐客。巴利斯坦爵士转身离开,庆幸终于甩掉总管的香水味。男子汉应该有汗味,而非花香扑鼻。
弥林大金字塔底层到顶端共八百尺。总管的房间在第二层,女王和他的房间则在顶层。巴利斯坦爵士边爬阶梯边想: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段阶梯太长了。一般而言,为了女王,他每天都得在这段阶梯上往返五六次,膝盖和后腰的疼痛可以作证。迟早有一天,我会爬不动阶梯,他心想,这一天可能来得很快。在此之前,他至少得训练几名小伙子来替他为女王服务。等他们够格,我会亲自册封他们为骑士,赐予坐骑和黄金马刺。
寝宫寂静无声。西茨达拉没住在这,他更中意大金字塔中心、层层厚砖墙保护的房间。马札拉、米卡拉茨、挈萨及女王的其他小侍酒——实际是质子,不过赛尔弥和女王非常喜欢这些孩子,经常忽略他们的身份——已随国王离开,而伊丽、姬琪跟其他多斯拉克人一起被派遣出去。只有弥桑黛留下,犹如被弃的小鬼魂,游荡在金字塔最顶端的女王寝宫。
巴利斯坦爵士走到露台上。弥林的天空是新鲜尸体的颜色,晦暗苍白,压抑沉闷,一整块云层从地平线延伸到地平线。太阳隐匿在云墙之后,无人能见它沉没,亦如清晨无人见到它升起。夜晚相当闷热,汗津津、臭烘烘却没有一丝微风,令人窒息。三天来,积雨云团就这么盘桓不去,但一滴雨也未曾落下。暴雨将是纾解,清洗这座城市。
从这里他能看见四座低一些的金字塔、西面城墙及奴隶湾边渊凯人的营地。一股浓重的油烟从营地滚滚升起,宛如巨蛇。渊凯人在焚烧死者,爵士意识到,苍白母马踏过了他们的营地。尽管女王采取了诸多措施,瘟疫仍在城内城外扩散。弥林的市场已全部关闭,街道空无一人。西茨达拉国王准许竞技场继续开放,观众却很稀少。据说弥林人甚至开始回避圣恩神庙。
奴隶贩子会想法子将这个也归咎于丹妮莉丝,巴利斯坦爵士苦涩地想。他几乎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伟主大人们、鹰身女妖之子、渊凯人异口同声地宣称他的女王死了。城里一半人相信这说法,只不过没人敢大声说出来。但我想很快会了。
巴利斯坦爵士只觉疲惫不堪,垂垂老矣。年华都消逝到哪去了?近来,每当他跪在一汪静池边喝水,总能看见陌生的面孔从池水深处盯着自己。鱼尾纹是何时爬上他淡蓝的眼睛周围?阳光般的头发又是何时转为雪白?在多年以前,老头,几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