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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是,那么秦可卿便不仅仅是《红楼梦》中最美的一个美人儿,而且还是神仙警幻仙姑的妹妹。书中明确写道,那可卿仙子“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众所周知,薛宝钗是一个杨贵妃式的胖美人,林黛玉则是一个赵飞燕式的瘦美人。可卿仙子兼有二者之美,当然就是一个最为标准的美人儿。不仅如此,在贾宝玉的梦境中,她还曾经被警幻仙姑许配给贾宝玉,而且二人还“未免有儿女之事”,以至于“柔情缱绻,软语温存”,并达到了“难解难分”的地步。《红楼梦》第一一一回,当鸳鸯上吊自杀后,其魂魄“只见秦氏隐隐在前”,便“疾忙赶上说道‘蓉大奶奶,你等等我。’那个人道:‘我并不是什么蓉大奶奶,乃警幻之妹可卿是也。’鸳鸯道:‘你明明是蓉大奶奶,怎么说不是呢?’那人道:‘这也有个缘故,待我告诉你,你自然明白了。我在警幻宫中原是个钟情的首坐,管的是风情月债,降临尘世,自当为第一情人,引这些痴情怨女早早归于情司,所以该当悬梁自尽的。’……鸳鸯的魂魄听了点头会意,便跟了秦氏可卿而去”。此处也是迷迷糊糊,似将二人视为一人,但不知是否符合曹雪芹原意。在87版的电视连续剧中,曾经通过宝玉之口问可卿仙子:“你是蓉儿媳妇?”仅此一语,便将二者坐实为同一个人了。还有许多《红楼梦》研究者和爱好者,也都持有这种看法。然而,在小说前八十回中,作者并没有明确说明,这两个可卿是不是同一个人。

然而,即使如此,作者在许多地方还是朦朦胧胧地写了一些东西。比如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入梦时便用秦氏引领:“那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受到警幻仙姑的邀请之后,宝玉“便忘了秦氏在何处,竟随了仙姑,至一所在”。然而,作者在写宝玉在秦氏卧室梦游太虚幻境前后,却又先后写了这样两段话:“于是奶母服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秦氏便吩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却说秦氏正在房外吩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忽听宝玉在梦中唤他的小名,因纳闷道:‘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尤其是第六回,作者竟在回目中点出“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将宝玉与袭人的偷试,定为初试。由此看来,似乎秦氏又与宝玉没有什么关系。无怪乎戚序本在这段文字后加批说:“奇奇怪怪之文,令人摸头不着。云龙作雨,不知何为龙,何为云,又何为雨矣。”确实令人感到困惑。

贾宝玉和秦可卿是什么关系

与以上问题相联系,贾宝玉与秦可卿究竟是什么关系,似乎也是一个难解之谜。第五回中当贾宝玉来至秦氏房中歇午觉时,这样写道:“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暖,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手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对于这一段描写,许多研究者都认为这是暗喻秦可卿的生活淫乱。由此推之,再联系宝玉在梦中与可卿仙子的关系,遂认为秦可卿在自己的卧室中勾引了贾宝玉。此外,在第十三回中,当宝玉从睡梦中听到秦可卿的死讯后,“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针对这两句话,甲戌本有侧批说:“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为玉一叹。”这一番话,恐怕不合作者原意。试想“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的贾宝玉,居然会关心贾府的家务事,岂非奇谈怪论!清代护花主人王希廉却评价说:“宝玉一闻秦氏凶信,便心如刀戳,吐出血来。梦中云雨,如此迷人。其然,岂其然乎?”明显是将可卿仙子与宁国府的秦可卿视为同一个人。

既如此,我们不妨作这样的引申:贾宝玉的人生悲剧,第一是做人的悲剧,因为他一再表示,死后化烟化灰,不复为人;第二是没有生为一个女儿,却是须眉浊物的悲剧;第三,从秦可卿这里,他又体验到了男女之情的况味,并由此表示他已永别美好的童年,而进入了令人烦躁的青春期,而通过秦可卿之死,又让他首次体验到了人的死亡的悲剧。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之谜

第五回贾宝玉在太虚幻境翻阅“金陵十二钗正册”时看到的最后一幅图是,“后面‘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在聆听《红楼梦十二支曲》时,[好事终]的歌词又是:“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自从《红楼梦》问世之后,许多人都认为这首判词和[好事终]曲词应该归属于鸳鸯,因为在《红楼梦》第一一一回中,鸳鸯确实是上吊自杀的。但是,倘若细加考虑,这一判断应该说是不正确的。因为,曹雪芹划分“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时,是严格地按照家庭出身来划分的。像袭人、晴雯等人,无论她们多么漂亮,由于其身份是丫鬟,所以也只能被列入又副册中;至于香菱,则不仅是薛蟠的妾,而且出身也不一般,早在《红楼梦》第一回中,在介绍其父甄士隐时就已说明,甄家“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即使如此,香菱也只能被列入副册之中。而正册中的人物,却都是出身于贵族之家。鸳鸯只是一个大丫鬟,怎么会有资格列入正册中呢?我们可不能用我们这个时代的标准,把曹雪芹的阶级觉悟想的太高。此外,《红楼梦》第一一一回,当鸳鸯决定自杀,在考虑“怎么样的个死法”时,也是秦可卿的魂灵为她作了上吊自杀的示范。这证明在曹雪芹原来的构思中,秦可卿确实是上吊自杀的。其实,早在清朝道光年间,评点家王希廉便明确指出,判词“第十一幅秦氏,鸳鸯其替身也”。其他诸如洪秋藩等人也指出:“秦可卿图画:美人悬梁。其自经而死,正文不传,后文点出。”《红楼梦十二支曲》“秦可卿曲云‘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根本’,可谓沉痛之言。”1922年,俞平伯在傅斯年和顾颉刚的启发下,撰写了《论秦可卿之死》一文。他通过书中的一些证据,证明秦可卿本是与公公贾珍私通,被丫鬟撞见后羞愤自缢而死的。那么,书中这些证据又有哪些呢?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点:一、秦可卿“死时在夜分,且但从荣府中闻丧写起,未有一笔明写死者如何光景,如何死法?可疑一”;二、“第十三回说:‘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闷(罕),都有些疑心。’下夹注云:‘久病之人,后事已备,其死乃在意中,有何闷可纳?又有何疑?’”;三、秦氏死后的种种光景,都可取作她自缢而死的旁证:首先,宝玉听到秦氏死讯,“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若秦氏久病待死,宝玉应当渐渐伤心,决不至于急火攻心,骤然吐血。宝玉所以如此,正因秦氏暴死,惊、哀、疑三者兼之;再次,写贾珍之哀毁逾恒,如丧考妣,哭的如泪人一般,又写贾珍备办丧礼之隆重奢华,处处皆有流露;复次,秦氏死时,尤氏正犯胃痛旧疾睡在床上,是一线索。似秦可卿未死之前或方死之后,贾珍与尤氏必有口角之事,且前数回写尤氏甚爱可卿,而此回可卿死后独无一笔写尤氏之悲伤,专描摹贾珍一人,也使人纳闷;其他诸如秦可卿的丫鬟名叫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也触柱而亡”,她的另一个丫鬟名唤宝珠的,因秦氏无出,愿为义女。秦可卿的丈夫贾蓉在丧礼上几乎没有露面,等等。都是令人生疑之处。

胡适购得甲戌本之后,因其中有大量评语,证明了俞平伯等人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曹雪芹的旧稿中,秦可卿确确实实是上吊自杀的。后来作者听从一位长辈的劝告,对秦可卿之死作了重大修改。在甲戌本回后,有这样一段评语:“‘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却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奚删去。”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感动了曹雪芹的这位长辈,以至于他会让曹雪芹改写秦可卿之死呢?这在批语中说的很清楚,这就是秦可卿死后托梦凤姐所讲的那一番大道理。

是是非非话可卿

在通行的一百二十回本的《红楼梦》中,我们看到的秦可卿之死是病死的,并且也没有与公公贾珍通奸的情节。即使警幻仙姑之妹可卿仙子与宁国府的秦可卿不是同一个人,她也是一个小巧玲珑型的美人儿。那么,她在为人处事方面,又如何呢?试看小说中的具体描写:在第五回中,说她“行事又温柔和平”,是贾母“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在这里,“得意”一词就是“称心、满意”的意思。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后,合族中人“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由此可见她的为人。在同一回中,她的公公贾珍也说:“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贾珍的话,有许多复杂的感情因素在里面,另当别论。但第十回秦可卿生病之后,她的婆婆尤氏也对金寡妇说:“连蓉哥我都吩咐了,我说:‘你不许累 他,不许招他生气,叫他静静的养养就好了。他想要吃什么,只管到我这里取来。倘或我这里没有,只管望你琏二婶子那里要去。倘或他有个好和歹,你再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他这为人行事,那个亲戚,那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他?所以我这两日好不心烦,焦的我了不得……我想到他这病上,心里倒像针扎似的。”婆婆与儿媳妇本是天敌,但尤氏却这样评价秦可卿,由此可见她的为人。第十一回,秦可卿自己也对凤姐说:“这都是我没福。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婶娘的侄儿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都没红过脸儿。就是一家子的长辈同辈之中,除了婶子倒不用说了,别人也从无不疼我的,也无不和我好的。”简直就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完人。不过,通过书中一些人物的对话,也可知道秦可卿是比较心窄的一个人。第十回尤氏对金寡妇说:“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同回张太医也说:“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

关于秦氏心细,这些只是通过他人之口说的。在《红楼梦》第七回中,当贾宝玉初见秦钟,二人惺惺相惜,欲一同吃饭时,秦氏便殷殷叮嘱宝玉说:“宝叔,你侄儿倘或言语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他虽腼腆,却性子左强,不大随和是有的。”唯恐自己的弟弟得罪了贾府的宝贝疙瘩。其心思之细,于此可见一斑。

总之,对于秦可卿这一人物形象,作者曾经作过重大修改。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尊重作者的劳动,尊重读者的阅读心理,尽最大可能按照社会上通行的版本,来再现这一谜一般的人物形象。即使有些问题弄不清楚,我们也要按照文本进行模糊处理。《红楼梦》之所以具有无穷的艺术魅力,恐怕也得益于作者在处理某些问题时故意使用了所谓的“烟云模糊法”。

尤二姐、尤三姐的出场

小说中,第六十三回很重要,很多人认为这是小说中的一个高潮。因为,一群女孩子和宝玉在没有家长的约束下,通宵夜宴、欢乐、猜拳、饮酒,这是惟一没有拘束的一回。放开来,青春少男少女的美、诗才、性格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喜悲相连,这是曹雪芹的一贯笔法。紧接着,就是六十三回里,又写了贾敬的死,而贾敬的儿子贾珍、孙子贾蓉因为国孝不在家中,所以形成了贾珍的妻子尤氏独撑丧事的局面,即谓“独艳理亲丧”。

贾敬之死,让尤氏措手不及。她要在外面奔走、应酬,而家里空了。为了找人看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尤老太和两个妹妹。

故事由此开始。

外面是繁忙的应酬,家里是两个美奂美轮的“尤物”。

宝玉是怎么评价她们的?宝玉对柳湘莲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第六十六回)

那么,宝玉是怎样跟她们混了一个月呢?

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说,咱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姐姐记得,穿孝时咱们同在一处,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孩子们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

对于尤氏姐妹,宝玉是一个护花使者。在《红楼梦》中,宝玉林黛玉尤三姐等是心灵相通的。在尤二姐被骗入园之后,作者特写一笔,惟有宝、黛为之担忧。这里,尤三姐对宝玉的这个评价也是重要的,它对于理解宝玉是如何和女孩子“厮混”是重要的注脚。

然而,被宝玉称为“绝色”的“尤物”,对于馋嘴猫一样的贾珍、贾琏、贾蓉又意味着什么呢?

贾珍贾蓉的丑行

贾珍、贾蓉因家丧向皇上告假,得到允许。星夜兼程,一路奔来,“贾珍下了马,和贾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

哭声稍歇,贾蓉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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