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兮自然是喜上眉梢,满口答应:“公主放心,这点小事包在奴婢身上。”
君羽见她还算听话,于是继续问:“对了,我记得细柳生前和你关系最好,她现在走了,屋子一直闲着,不如你以后住进去怎样?”
“不……不不,不行!”岚兮吓得连连摆手,“那屋子死过人,不吉利的。”
君羽扬眉笑道:“你们不是好姊妹,关系一直很要好么?”
岚兮吓变了脸色:“可……可细柳死的不寻常,她的冤魂一直不肯散呐!”
“冤魂?这么说她不是自杀,那她是怎么死的?”君羽继续逼问,见岚兮不执意不肯说,她笑着点头,“好,你不说也可以,大不了我明天就派人去细柳房里给你收拾床铺……”
“我说!我说!” 岚兮带着哭腔哽咽道,“她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暗中缢死的。”
君羽听完,胸口略微一窒,心中暗想:果然被我猜中了。当日细柳匆匆下葬,连尸体都未来得及查验,现在想来,其中的蹊跷果真不少。
“你说这些我信,可是一个小丫头,能妨碍到谁的利益,非得让人家赶尽杀绝?”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总之宫中的争斗历来晦暗难明,踏错了一步都是死路。依奴婢看,细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才惨遭灭口的。公主您既然快出宫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对您越有益处。”
君羽默默颔首,心里已经有了些底数。窗外夜色渐明,更漏深沉,她望了一眼天色,低声说:“你下去罢,我也累了。”
婚期日渐逼近,含章殿里张灯结彩,一团喜气祥和。这样大张旗鼓地布置了几日,终于到了九月初五,婚礼举行的前一天。
精致的牙床上平铺着丝造访送来的嫁衣,由深到浅数重红色,每一重衣裾下缀满了茸羽,底色如火如荼,华锦上金线勾描的凤鸾惊艳绝伦,一经光折射,仿佛振翅欲飞 。
嫁衣静静地躺在那,不必试穿就可以看出它的熨帖,亮红色的软锦上浮光游走,奢华中透着一点艳。
君羽依旧穿着素服,照常梳洗吃饭。从早晨到下午,不停有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宣读礼单。宫女走马灯似地穿梭,混乱中有咒骂声,似乎是训哪个不慎打翻胭脂盒的小丫鬟。
她也懒得过问,午后闲来无事,凭着仅有的一点书法水平,找来字帖临摹。这几天君羽也看开了,既然人家无意,她也总不能死乞白赖的纠缠下去,不如早点放手,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至让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黄昏戌时,召见她去一趟武帝所居的龙宸殿。君羽来不及修饰,就匆匆随传诏的宦官而去。迈过龙宸殿的门槛,地上铺了赭红雷云纹毯,踩上去柔软无声,听不到一点跫音。衔锁熏炉里依旧薄烟袅袅,上面坐的金貔貅眦牙咧嘴,仿佛躲在昏暗角落窥视一切。
武帝原本在塌上睡觉,听见动静,微微睁开了一只眼。
君羽趋步上前,跪到他面前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武帝扶起她,脸上挂着慈和的笑意:“起来罢,今天气色不错,看来王练之医术不错,朕得考虑给他升官了。”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君羽也感受到武帝对子女的真挚,逐渐把他看成一个慈爱的父亲。经常过来问安,武帝也和颜悦色地教她下棋,偶尔兴致来了,亲自手把手地教她练字。武帝酷爱书法,尤其喜好王羲之的行楷,命君羽将《兰亭集序》临摹了近百遍,半个月下来,她的字已经大有长进。
“最近偷懒了没?”
君羽拿出藏在背后的纸,平坦到案上,武帝捋着须髯,笑道:“嗯,字形虽有些拙稚,已经隐见风骨,还算没有辱没咱们皇家的脸面。”
“父皇过奖了。”君羽谦虚一笑,露出皓白的贝齿。
这几天她似乎温驯不少,待在自己的宫里,平时甚少出门。武帝本担心她闹出什么乱子,可从这段日子的观察来看,似乎真的转了性子。想到她从小就失去母妃,自己政务繁忙,也很少抽出时间陪她,这十七年来父女之间都没有真正沟通过,平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武帝越想,心中越是愧疚,不犹拉着她的手坐下:“孩子啊,你明天就要出宫了,到了桓家要时时留心,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受了委屈忍一忍,也别太计较,毕竟那儿不比家里由着人宠你。朕其实也想多留你两年,这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不疼自己的骨肉,不想把孩子在身边多留几年?朕就是太宠你,才一来二去的,把你的婚事耽搁到现在。”
君羽促膝跪下,将头搁在武帝腿上闭上眼睛:“父皇,既然已经耽误了,那不如多耽误几年,反正我也没人要。”
武帝抚摩着她柔顺的乌发,呵呵笑道:“ 傻孩子,朕就算再不舍得,也没有留你一辈子的道理。朕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的恨一直没有平息过。你娘早死,朕心里头又何尝不苦?这些年过去,也没有好好弥补过。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你交给一个可靠的人,让他安安稳稳地照顾你下半辈子,替朕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等你儿孙绕膝的时候,朕也就安心了。”
君羽鼻腔泛酸,勉强笑着说:“父皇您又乱说,其实女儿在心里一直都没有怨过您,赐婚也好,别的也罢,您都有不得以的苦衷,怪我之前没有体谅过您的难处。”
君羽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确是发自肺腑,恍惚有那么一刻,她甚至真觉得武帝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
一任挽狂澜(中)
“你刚出生的时候,朕抱着你,你的小脸只有拳头这么大,你八岁那年闹着要学骑射,还是朕亲自去马厩里挑了匹青玉骢。一眨眼过去,朕都老啦。”武帝黯淡一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