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岩放心了,道:“春菱,其实我这次来…”“春菱!”
即将出口的话被人打断,何清仪突然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兆麟呢?”
春菱不明所以,抬手往门里指指:“在里面。”
何清仪像是追过来的,还在喘气,快步进了门,春菱和付岩相视一眼,面色微变:“他脸色不对,不会是出事了吧。”
沈兆麟瞧见夺门而入的人,站起身来:“何兄,怎么了?”
何清仪向甄母行礼,欲言又止,只道:“老夫人,太学出了点状况,我想和兆麟单独谈谈,可以么?”
甄母见他面色不安,应道:“好,你们快去。”
何清仪拉着沈兆麟出去,出了禅院的门,才压低声音道:“宋府出事了。”
沈兆麟脚步顿住:“嗯?”
何清仪道:“就是念薇姑娘家,宋大人不知为何触怒龙颜,皇上旧事重提,把先前旁人弹劾过的罪名又翻了出来,派人去抄捡府邸,现在宋府已经被围了。”
有什么被压在回忆最深处的东西被掀起一角,然后连皮带肉地全部撕开,沈兆麟头痛欲裂,险些没站稳,肩膀磕在墙上,额角青筋鼓动,发出一声闷哼。
何清仪唬了一跳:“兆麟,你没事吧?”
沈兆麟挡住他来搀扶的手,缓了一会儿,才道:“没事,”他直起身,按了按额头,“这件事和宋婕妤失宠有无干系?”
何清仪脸色变了变:“宋府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不过殿试前几天,太学里一些家人在宫中当差的生员是提过这件事,可你那几日不是一直闭门不出么,如何知晓的?”
对上了。
大段记忆奔涌而至,把两个月来困扰着自己的空白全部填满。
他的脑海好像变成了一面鼓,里头困了只野兽,挣扎着想要逃出生天,在里面叫嚣不断,从他晕倒那天起,他就感觉鼓面裂开了一条缝隙,今天终于全部破鼓而出。
先前他只记得自己前世在官场中的起起落落,笼统的像写文章时打的草稿,此刻所有的细节都被填充完整。
沈兆麟把关于宋府的事情从一团乱麻中扯出来,白着脸推开何清仪,半步不停地下了山。
昙花一现的家族不在少数,当年宋家突然失势被贬,郑若均生怕受到牵连,本欲悔婚,不知为何又勉强纳她为妾,八个月后诞下一女,宋念薇无依无靠,从此在深门大院中没了消息,境遇如何可想而知。
沈兆麟一路疾驰赶到宋府所在的那条街,被士卒端着长矛给拦住了,奉旨带兵封路的郎官认出他,呦一声迎了上来:“这不是探花郎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兆麟翻身下马:“劳烦大人通融些许,我有急事进去。”
郎官把他往外拉:“我的小大人,今天还真不行,你没瞧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是绕道吧,要么抄捡完了再进。”
沈兆麟心急如焚,不得不按捺下来,前世皇帝对宋府发难,比这要晚两个月,应是姐姐没有进宫,后宫中事也随之改变,且影响了前朝的缘故,他撂拳砸了一下路边柳树,不能全靠着那些记忆,只好问郎官宋府到底出了何事,郎官道:“圣上天威难测,想处置谁家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本官不过带兵来抄捡看守,具体罪名如何我也说不准。”
沈兆麟抓住一个词:“只是抄捡,不是抄家,对么?”
郎官应道:“是这回事。”
沈兆麟的心绪定了定,看来形势比前世要好。
他知道宋家为官手上的确不干净,但到底是才起势不久,尚不敢犯下大错,况且念薇无辜,只要她别再被祸害就好。
沈兆麟握紧手中马鞭,耐着性子等,约摸半个时辰,一队兵士抬着两个箱子出来,郎官这才下令收兵,回宫复命去了,临走前不无好心地提醒兆麟:“小大人,宋家如今怕是要倒,小大人才入翰林,前途无量,还是少沾染的好,犯不着的。”
沈兆麟垂目:“多谢大人提点,我会注意。”
郎官领兵走了,待前路解了封禁,匆匆进去,远远地看见宋府诸人一片愁云惨雾,有的人还跪在地上哭,被搀起来,抽抽搭搭地往里走,宋念薇跟在最后,进门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顺着街道的走向抬起头,正和沈兆麟对视。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周围变得寂静。
沈兆麟走到她面前,宋念薇脸上没泪,只是眼圈有点红,勉强勾了下唇角:“也就你还敢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