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堇云怔了怔,只是一瞬便是明白纵兮的意思,随即浅浅地笑,莫大的苦涩自眉宇间流淌弥漫。当年终究是苍月柔对不起蓝夫人,无论苍月柔待他苍堇云有多好,皆不可能掩盖她当年的罪行!
只是,这几十年的感情,终归不是假的。要恨,恨不起来了。
“对于母妃的死,兄长难道不觉得有蹊跷?”纵兮放下茶盏,眼里的认真,此刻不加丝毫的掩饰。
默了默,苍堇云一声叹息,缓缓道:“兮弟,她终究是为兄的养母,有些事情纵使为兄有猜测,也不能不顾及这份情义。”
如此一言,说得甚为在理,堵得纵兮亦是愣了愣。随即,纵兮嘴角的笑意盛了盛,敛着眉目,不禁轻笑出声。
原来,苍月柔这些年对苍堇云所倾入的情感,真的是很管用。一段怀着愧疚的宠爱,甚至目的不纯的宠爱,到底是换来了苍堇云的顾忌。
或许到最后还能为他云清赢得最后的权柄呢!
“兄长说得甚是。”纵兮端起杯盏,一拂袖将杯中的茶水泼了出去,缓了缓,轻道:“这茶水凉了,任凭它如何清香,终究是不能再饮了。”
苍堇云一怔,目色黯淡下去。茶凉了伤身,感情凉了终究不能破镜重圆。既然走到这一步,云清既然已经逼迫至此,势必也是要踏出最后一步的。
“兮弟……”
“呵呵,”纵兮轻笑出声,缓缓起身:“万里河山不过是一场梦靥,兄长既然看淡了,那便淡了罢。”
这个如玉的公子,周身笼罩着朦胧的阴霾,他生得温润,非玩弄权术之人。然而,却生在朝堂,存亡之谋算皆要步步为营。
他不该立于朝堂。
纵兮敛着目色,早先他有揣测这位长兄或
许尚在人间。只是,他出现得如此突然,倒是有些措手不及。这一棋局的展开,纵兮并不曾把他正式放在棋盘之上,是以这一段结局因着他的出现,或许是要稍作改变的。
只是,对于荀漠,他云纵兮着实不想多做调整。他本就不在乎这天下,只是因着母妃方才有了这一场杀伐。杀伐过后,将由荀漠代替他云纵兮走完这一段战乱的岁月,荀漠是他早已选定的人。
他云纵兮欠着荀漠的太多,一个洵夏不足以还清他的那份情义。
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纵兮轻轻拂袖,缓步离去。不知道届时,身后的那位兄长,是否会为了那权柄而与他云纵兮反目成仇。
最好不要。
“兮弟……”苍堇云望着纵兮离去的背影,藏在袖间的十指缓缓扣紧,忽地唤住纵兮:“过些日子,我想回去看一看潇湘。”
纵兮驻了驻足,默了默,道:“好。”
只此一字,未再多言。
苍堇云因着纵兮的回复,紧扣的十指缓缓松开,眉目亦是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不可抑制的笑意。然而,他却是没有看到,举步离去的纵兮目色一沉再沉,幽蓝的眸光冷冽得骇人。
这个男子心心念念的皆是那个女子,而那个女子此刻正被云清软禁在京都的灵月塔塔顶。灵月塔高二十余丈,他一心想去见见那个女子,只是如何才能上得去这样的高度?!
纵兮蹙着眉,着实想不明白那个女子到底有何好,竟是让这个男子不惜一切也要见上一面。在那里,怕是云清早就等着他的到来吧……
只是,他终究是没有拒绝。不管那个女子好或者不好,只要是他爱着的,那么他这个做兄弟的应该成全。他只是想,若是子棠被他人软禁,他亦是会不顾一切代价去往那里。
将心比心罢了。
苍堇云浅浅地笑,如此便就够了。在朝堂上站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纵兮的一个“好”字的分量。这不仅仅是应允了他的要求,更是保证了他此趟的安全!
云清终究是防不来他的,这个病弱的公子,在槐阳城一待便是近二十年。外人皆道他有龙阳之好,他仰慕着云清。只是,这一切果然只是一个幌子。这个男子的实力,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得到他的应允,是放心的。
苍堇云微微敛了敛眉目,只是,他一直想不通。这些年,云清待他可算是严防死守。然而,他又是如何能够避开云清这么多的耳目,甚至避开天下所有人的耳目?
这些年,怕是他过得真是不容易,这个槐阳城怕是天下第二个孤隐城,滴水不漏。接下来,是该出去走走,一身的伤,在床上躺了多天,恰恰逢上这槐花的盛季,真是庆幸,对上了时候。
“兮弟,”忽地,苍堇云唤住渐行渐远的纵兮,浅浅一笑:“子衿苑的那个女子是当年留下来的女子么?”
纵兮转身,淡淡地望入苍堇云的眼眸,无悲无喜,挽不起半点痕迹。
“是,那女子清冷得很,素来恨着我兄长还是远离她的好。”纵兮露出无奈的笑,如今想起这些年,子棠待他的可以疏远,尤觉累得慌,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尽是做了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