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一定有着极好的家事,他背后的力量甚至可以左右整个夜狼的命脉。自从他的出现,我便知道夜狼也有忌惮的势力。
在进入夜狼之前,宁梧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主儿,是以在我看来那时的他有些许的任性软弱,甚至有些许的无赖。好吧,其实他性子里面天生就有些许的无赖,直到现在,依旧存在。
在夜狼里面长大的孩子是从来没有什么情绪的,受了再大的伤痛都不许哭闹,严格的规矩、魔鬼般的训练,从来容不得新进来的孩子有丝毫的懈怠。
然而,宁梧却不同。他初来的时候,情绪非常飘忽,忽地躺在地上仰天大哭,这种事情没有少干。若是换成了其他孩子,定是有十条命都活不成。然而宁梧却不一样,夜狼里面的教习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不理会他,也没有做出什么意图谋害他性命的事情。
如此,我便是知道这个少年与别人不一般。
后来,便是听说,他的姑姑是前一任的夜狼家主。如此,很多人便是明白,这个少年很可能便是注定的白狼令主了。
只是,在结果没有产生之前,谁都不敢断定。于是,想杀死他的人也便多了起来。夜狼终归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
即便是宁家人,也一样不会有例外。
这一次,宁家人是难得的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宁梧一个人身上。以前,宁家人同时送进修罗场的子嗣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兴许这一代宁家的嫡系子嗣少了些,是以只能送进来一个。
宁梧与我终究是不同。
一开始,我以为他与我一般是被家人遗弃了。后来,在我们训练的时候,我经常会感受到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那一双满含心疼却又清冷决绝的眼眸,只是一眼,我便是断定他是冲着宁梧来的。
宁梧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知道的。
在这个如狼似虎的地方生活得久了,便会丧失一切爱的能力,朝不保夕的生死训练,优胜劣汰,我们见过太多生死,是以早已模糊了生死的概念。
但是,我很清楚,我是爱着那个少年的。
这个人世之上,还有在乎他的人,还有他迟早也会再去爱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是以,我可以死去,而他绝对不能。
我不能陪着他走完一生,我必须进入修罗场,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如果我进去,我很可能会死在他手上。当然,于我而言,我是必须死在他手上的。如果我不进去,宁梧很可能会死在别人的剑下,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是以,在进入修罗场的前一夜,我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赢到最后。
在修罗场里面的杀伐持续整整半年,百余场生死对决,那个少年于杀戮中愈发地深沉了。
在那半年时间里面,我们各自忙碌着应付自己的对手,平日里若是相见也没有了什么话。那个时候,我们不再是伙伴,他与我之间只是竞争对手。
我们再次对话的时候,是我们对决的时候,那也是在我的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细细地端倪我,也是最后一次。
而我,却一如以往那般
静静地望着他。他低敛着眉目,握剑在侧,他眼底丝毫的情绪都没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当他看见我握剑而来的时候,他有微微的颤动,那种颤动不是源自意外,而是源自我的力量的威慑。
这半年间,我所挑选的对手都是比较强悍的,有好几场较量,我甚至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然而,我终究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选择强劲的对手,无疑对于提升自己也是再好不过的了。我身手本来就要比他稍微快了那么一点,半年下来,他虽有提升,却也是不及我的。
为了他,我极尽了我一生的光彩。我很庆幸,我还能活着在最后见到他,我也很庆幸,站在他对面的人依旧是我。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沉默许久终究也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语:不曾想会是你我相遇。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很冷,他有料到会是我,却偏偏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假装无情,甚至欺骗了他自己。他说他不曾想会是我,他只是从心底不愿意看到我与他对阵,这一点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们说杀手都是无情之人,恰恰相反杀手的情都埋在了心里。
我说“意料之中”,我就是为他而来,而论谁挡在他的前面,我都必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自然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
他说他不会留情的,我浅浅地笑。这不是必须的么?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白狼令,他冷清冷性,为了保护自己,他不懂爱,也不会爱,他根本就不爱我,是以为了白狼令他自然不会在意我这个陪了他十年的伙伴。
而我,要的便是他活着走出去,自然也是不希望他手下留情的。
然而,他握剑的手不动声色地颤了颤。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我会如何应对他的招数。我们两个太过熟悉,能战胜对方的唯一手段便是在对阵的套路上做文章。他毕竟太过年少,有些慌措。
这些年我们在应敌之时都是我配合他,他的心里想的,只要一个眼神我便知道他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然而,他却从来没有见识过我的作战方式。是以,于他看来,我终究成了他不可战胜的对手。
只是,他却不知道,其实我并聪明,我将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这些年我费尽心思去揣测他的心思,甚至忘记了自己好需要活下去的本事。是以,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如何赢他。
当他的剑穿透我的心脏的时候,我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有些许的庆幸,我终于死在了他手上,从此或许我就活在了他的心里。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希望自己活在他的心里,他的一生一世。
那一剑来得太快刺得太深,他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在我死的时候,我突然很想与他靠得近些,于是我握着长剑狠狠地将它贯进我的胸膛,穿透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