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何等聪明,怎会察觉不出叔父在打什么主意?
济世堂自己是保不住了,陆寒早有觉悟。这本来就是祖父传下来的基业,只是交到了父亲手上罢了。叔父如今要去接管,也是名正言顺的,而且他本来就是大夫。
陆寒虽然自觉如今他在医道上的造诣不会比这个庸才叔父更差,可行医除了学识之外,资历也很重要。他只在家中闭门读书,并没有替人看过病,当然也就没有行医的资格。
济世堂舍了就舍了吧,但田庄可不能让他轻易得了去。
陆寒明白自己的处境,太需要这田庄的进账来维持生活了。一来他年幼无处寻找生计,二来他要守孝三年不能进场科考,三来……三年孝满后,考科举和娶媳妇,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这田庄是他安身立命的依靠,怎能让叔父经手?
陆寒一面思索着这些事情,一面慢慢踱步来到客厅。
他以为陆月思今儿又是来说田庄的事情,想不到陆月思竟是来游说他去秦家退亲!
“退亲?”
陆寒脸色大变,在他心里早将芳菲当成了他的终生伴侣,他如今所思所想也都是往后如何让芳菲过上好日子。
叔父却居然说让他去退亲!
陆月思见陆寒变脸,心里一阵烦躁,这侄子居然还敢给我脸色看?
他耐着性子对陆寒说:“侄儿,你是大哥留下的唯一骨血,叔父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本以为陆寒听了此话,好歹会客套的回应一句“当然不会”,谁知陆寒只是嘿嘿冷笑不止,仿佛是在默认了“害他”这话似的。
陆月思更是不爽。
“当年我早对大哥说过,那秦家的女子八字硬,连自家长辈都克光了,叫他慎重考虑这门亲事。谁知大哥是仁厚君子,不愿退亲,结果你看?你父亲母亲,都丧命在此女手上!”陆月思当年才没跟陆月名讨论过侄子的亲事,不过如今死无对证,随他胡诌罢了。
陆寒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反驳陆月思。
“叔父此言从何说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命途自有定数,又怎能把这些长辈过世的事情都怪在秦家妹妹身上?她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害过谁来着,叔父还请慎言!”
陆月思被侄儿当面顶撞,也顾不得扮演慈祥长辈了:“我何时不慎言?此话并非从我一人说起,她秦家本家早就说她是少有的煞星,沾上谁就克谁的。我可是不忍心你被她克死,使得大哥一门香火断绝,才会好言相劝!”
“哦?叔父不忍心侄子被人克死,就忍心看侄子产业全无,身无长物,饿死街头?”
陆寒被陆月思的无耻气得发抖,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捅开了。
他难道看不出陆月思的真实想法,是怕自己投靠岳家使得他陆月思得不到这点微薄田产吗!
叔父也太小看他了!
陆寒的话将陆月思震住了。
他没想到侄子会真的跟自己撕破脸皮。怎么可能呢?十几年来,在大哥去世前,陆月思见过侄子的次数不会超过两个巴掌。
陆月思一直以为文弱秀气的陆寒会是个很好拿捏的软柿子,如今才知道他这年幼的侄子竟是个绵里藏针的硬棒槌!
芳菲对于陆家叔侄这场激烈的争吵一无所知,她有自己的烦恼需要解决。
对于秦家下人们之间的流言,芳菲是一清二楚。
无非又是说自己八字硬,克全家之类的。碍于芳菲在府外的交游,秦家人不敢给她什么脸色看,但私底下的传言也是够难听的。
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也不想想,是靠了谁的药方,才能让府里安然度过这场时疫?这回秦府可是一个人都没染病去世,倒没人说她是救命菩萨了!
对于秦家,芳菲是心灰意冷,只想着如何才能寻机离开此地。
她的闺中密友们,虽然和她交情很好,却没人知道她想离开秦家。也难怪,在这个社会里,哪有女子独自生活的道理?谁能不依附父兄丈夫和家族生活呢?
芳菲一直劝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不要特立独行,不要引人注目,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但是……在秦家想过个舒心日子,真是很难!
在密友中,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不是惠如和洁雅两姐妹,反而是稍后才交往的张端妍。
张端妍喝着芳菲亲手递过来的香茗,细细品味着这茶中悠长的回味,惊喜道:“妹妹又制出新茶了?”
芳菲也给自己满上一杯,轻尝一口,问张端妍:“姐姐觉得这茶滋味如何?”
“酸中带甜,清香爽口,饮完之后舌尖上似乎还有淡淡的清凉感觉。这茶叫什么呀?”
张端妍一饮就上了瘾,又倒了一杯拿在手里慢慢品尝。
“这是三花陈皮茶。用玫瑰、茉莉、陈皮、甘草、金银花和龙井冲泡,再加入少量冰糖,饮起来自然滋味丰富。”芳菲品味着自己根据脑中资料调配而成的茶饮,觉得自己也该慢慢把事情办起来了……不知那些园子今年收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