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里,若涵总是睡了又醒,然后醒了又睡,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睡惯了软绵绵的床榻,此时此刻再回来睡这样的石床,只觉得硌得慌,再者,倘若是不睡觉,若涵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打发时辰了。
此时此刻,若涵抬起头,只是看着自己头顶的一方天,但见着外面已经渐渐入黑,若涵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天,总算是熬了一大半儿了,到了晚上,时间便也会过得快一些了。
正想再次搂着小黑猫再睡一觉,却不曾想到听到了有人抽抽嗒嗒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在哭泣,但又听不出来是实心实意的,仔细听起来,好似一点感情也没有,只让人听着心生厌烦。
“谁在那里哭?”若涵微微蹙眉,本不想去管这档子事情的,可是这声音实实在在是影响到自己了,若涵便也不想那么多,只是开口询问着。
牢房里用的虽然是上好的蜡烛做的灯,但是宽大的牢房里却也只有那么几盏,因此昏暗的灯光下即使若涵看见有一个人影缓缓的向着自己靠近,却也没有看清楚这个人影究竟是谁。
人影缓缓靠近,来人这才吸了吸鼻子故作哽咽的状态道:“回娘娘的话,是卑职,打扰了娘娘休息,望娘娘恕罪。”来人说着,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而后艰难的冲着若涵跪了下来。
虽然那没有看见究竟是谁,但是只听着这声音,若涵还是听出了是刑部尚书,这才开口道:“尚书大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其实若涵更想问的是,你家谁死了?
只是自己是涵妃娘娘,这样说话,难免粗俗,若涵只好心平气和的问着。
眼前的尚书大人抹了一把眼泪,紧接着这才抽抽嗒嗒着道:“回函妃娘娘的话,今儿就在德公公出了天牢的那会儿时间,德公公就这么去了,你说,德公公一辈子伺候了两位皇上,就这么没了,怎么能让人不难过呢?嗨,时候不早了,娘娘也早些休息吧。”
眼前的尚书大人说着,似乎因为把自己心里难过的事情分享给其他人了而得到了一丝丝安慰似的,紧接着又朝着外面走去,只不过才刚刚走了没两步,又抽抽嗒嗒了起来。
只是想到眼前尚书大人的话,若涵慌忙道:“尚书大人请留步。”
尚书大人这才又慌忙上前,而后拱手道:“娘娘。”
若涵开口道:“德公公究竟出了什么事了?还有,是什么时候的事?”若涵隐隐觉得,似乎这件事情来的太过于巧合了,的公公才刚刚来看过自己,而且,还是自己让德公公给带了东西给皇上,似乎,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但是若涵又在心里否定着自己,一定只是巧合。
眼前的尚书大人这才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函妃娘娘的话,卑职听说德公公前脚除了天牢后脚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就摔了一跤,后脑勺摔的这么大一个窟窿,发现的时候血流了一地,气儿都没了,哎,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啊,你说德公公,好好的胡乱跑什么。作孽哦。”
尚书大人说着,不忘了在一旁念念叨叨着,若涵又道:“那是谁先发现的?有没有发现德公公身上带着的信?”若涵琢磨着,既然是出了天牢出的事儿,那么,他给东皇太一的信,德公公一定没有带到,倘若说这封信不翼而飞,那么,真的是自己害了德公公?
若涵不敢往下想,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越想越恐怖,她不希望曾经那个阴暗的皇宫再次回来,她不想看到人们自相残杀,更不想看到东皇太一整日为着这些事情而心烦意乱。
“信?什么信?”尚书大人吸了吸鼻子道:“是巡逻的侍卫们看到的,尸体后来也是皇上亲自检查了一遍的,再然后就准备入殡,德公公都没有什么家人了,所以皇上说了,准了德公公回家乡,算是落叶归根吧。娘娘,您要是要找什么信的话,卑职这就去处理,一会儿还有人专门给德公公穿戴寿衣,说不定一准儿会找到。要不也会给司库房收了去,娘娘说一声儿卑职给您寻了也成。”
“不必了。”若涵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德公公死了,自己反倒没有给东皇太一安慰,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些难过的事情,若涵知道,就算是此时此刻那封信找到,意义也不大了,若涵看着眼前的尚书大人而后道:“本宫有一事想请求大人,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尚书大人一听,不管什么事情,慌忙满口答应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说话,只要卑职能够效劳的,一定义不容辞,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若涵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一句话,若涵道:“我要去见皇上。”
“这。”刑部尚书微微一愣,而后点点头道:“请娘娘稍后,卑职这就去安排一番。”
“不必了。”若涵开口道:“本宫现在身为戴罪之身,本宫知道,本宫不可以随意出入,劳烦大人为本宫准备一套宫女服饰,本宫自降身份,算作惩罚,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有闲话了。”
眼前的尚书大人原本正围着这件事情而发愁,此生此刻一听,慌忙拱手道:“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办,娘娘请稍候。”说完,尚书大人这才匆匆朝着牢房外走去。
若涵知道,东皇太一既然将自交给了这个胖嘟嘟的尚书大人,那必然是因为此人有可信之处,所以若涵便也放心的将这件事情交给眼前的尚书大人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若涵知道,就只有靠自己了,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东皇太一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将尚书大人带给自己的宫女服饰套在了身上,若涵这才在尚书大人的带领下朝着靖安殿的方向走去,一袭淡粉色的宫服裹身,若涵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曾经自己还有丁香初入宫的时候,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还在,至少,丁香还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信任,让自己依赖,可是现如今,该留的人没有留下来,不该离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若涵想着,只觉得人生如梦,生命,更是犹如草芥一般,仿佛随时都会被人收割走,正思索着,却听见自己面前的太监道:“什么人?皇后正在批阅奏折
,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若涵抬头,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靖安殿门口,一旁的尚书大人这才厉声道:“瞎了你的眼睛,没看见是涵妃娘娘吗?”
太监这才看清楚若涵,他们都清楚,以前每每涵妃娘娘来的时候皇帝都特意嘱咐不让阻拦的,如今这才看清楚来人,慌忙跪在了地上道:“涵妃娘娘恕罪,奴才们瞎了狗眼,这才没有看见是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娘娘请,皇上这会儿正在靖安殿,好长时间都闷闷不乐。”
另一个太监也慌忙附和着道:“是啊是啊,娘娘这会儿来了,皇上定是会高兴的,娘娘请。”
若涵缓缓点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难那个太监,这才继续朝着殿内走去,身后的尚书大人拱手笑道:“娘娘,卑职就不进去了,卑职告退。”
若涵点点头道:“有劳大人了。”她知道,尚书大人之所以一路护送,也是因为这两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丞相大人提剑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而后又是自己入狱,再然后,便是刚刚不久前出了事情的德公公,不管怎么说,即使这一切都是巧合,所有人都一样还是感觉心里发毛,就连若涵也如是感觉。
长长的而又空旷的大殿,若涵就这样缓缓朝着殿内走去,但见着东皇太一就这样负手站在大殿上方,身边没有一个后者的太监或者宫女,奏折洒了一地,背影落寞而孤寂,只让若涵看了不禁心疼,若涵没有说话,径直向着前方走去,而后走到了案几边上,轻轻捡拾奏折。
“朕不是说了吗?都不要进来,下去吧,朕不想被人打扰。”
东皇太一说着,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紧接着说完之后,东皇太一又干咳了几声。
若涵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放下了自己手里收拾了一半的奏折,而后就这样从东皇太一的身后将东皇太一紧紧地搂住,若涵轻声开口道:“皇上就连臣妾也不要了吗?”
但听到自己身后熟悉的声音,东皇太一就这样猛地回头,紧紧的将自己身后的这个身影紧紧地搂住,将自己的头也紧紧的埋在了若涵的脖颈里,而后轻声道:“若涵,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说完之后,东皇太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就这样碰撞在了若涵的脖颈。
“嗯,是我,皇上,是我。”若涵应着声,也因为东皇太一悲伤的气息感染,这才有着浓浓的鼻音,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悲伤着的东皇太一,只觉得当这个沉重的身体全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她弱小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但是却也想努力支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