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说:“普艾古诺是条粗汉,豪气有余,细心不足,倒不可虑。但他的婆娘诡计多端,倒是不可不防。以我愚见,先派细作10人,夜探老箐沟,若无埋伏,再进攻不迟。”
在临安府的启发下,王伉脑袋一下子灵光了。他将水烟筒放下,干咳了几声,说:“还是临安府深谋远虑,看事透彻。探而再战,不失为一条好计啊。”于是,他将周士昌招至跟前,密语几句。周士昌听了,乐颠颠地去了。
万氏嫫率领着一干人马,在老箐沟的坡顶上埋伏了一夜,却连个鬼影也没发现。她想,难道狡猾的王伉识破了此计?如果是这样,一切都白费了。这一天一夜的坚守也付之东流。埋伏的日子不好熬啊,白天太阳毒得人的脑子都昏了,晚上蚊虫叮得人鼻肿脸红。万氏嫫懊悔地想着。这时,苏二突然飞快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苏二说:“前面发现了十骑人马,商人打扮,却无货物。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是明军的细作。”
万氏嫫听了,突然感到一种兴奋的情绪在心中涌动。她吩咐苏二继续查看,其它人马后撤三里,隐入密林中。
果然是明军的细作,贼头鼠目的样子,慌里慌张的表情,东瞧西望的动作……和一些特务汉奸的形象并无二致。苏二藏在灌木丛里,紧盯着这些家伙的一动一静。老箐沟这时平静极了,静得只有流水的声音,平日啾啾鸣叫得无比欢乐的鸟,不知躲到了哪里去了。空寂的箐沟,令人徒生一种无限的恐怖感。
细作们鼓捣了半天,转马向临安城奔去了。苏二抖落身上的杂草,跑回密林中,向万氏嫫报告。万氏嫫带领人马复又回到原地。吩咐大家多准备滚木、巨石,弓箭手隐于灌木中,发现明军就狠狠打。
太阳送走黑夜,从云层中露了一下脸,使老箐沟的寂静渡上了一层光亮。太阳一露脸,万氏嫫便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这种声音沉闷而急促。显然马蹄缠上了绵布,跑得飞快。在前面打探的苏二边跑边喊:“明军来了,明军来了。”
明军进入老箐沟后,狭窄的道路拉长了他们的队形。箐沟里的水刚刚淹没马蹄,马上的明将都坐得端正、挺直。大热天的,厚厚的铠甲焐了一身臭汗。马队后面是散乱的步兵,他们埋着头,扛着枪,急促促地往前赶。双脚踩在水里,发出一片“扑嗒、扑嗒”的声音。万氏嫫看到,一个士兵因疲惫而闭着双眼,摇摇晃晃地东倒西歪。他终于倒下了,倒在一处浅浅的水窝里。其他的兵士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埋头行军。
“弟兄们,杀啊。”藏在坡顶上的万氏嫫这时突然吼了一声,随即便是一阵震天的闷响。这种响声是由石头的滚动、短木的砸击、弓箭的飞射组成的交响乐。但立即,交响乐又掺杂了一些奇特的声音:悠长的嚎叫、短平快的“唉呀”及“我的妈呀”之类,刀剑的撞击声、马的嘶鸣、在刀剑的博杀中头身分离的“喀嚓”声……太阳吓得隐进了云层里,血迹斑斑的头颅,惊恐的脸,愤怒的脸,支离破碎的四肢,倒卧的马,沽沽而流的血……形成一组组的幻灯片在万氏嫫眼前反复放映。万氏嫫身上的战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且一缕一缕的,变成条条的战袍裹着她,使她有一种热烘烘和不耐烦的感觉。她伸手将身上的战袍撕开,露出两只探头探脑的酥胸。原先白白胖胖的双乳刹间成了红色,与其脸上的颜色形成了统一。有幸逃回临安城的明兵这样形容万氏嫫的英姿:一头吃人的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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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人(12)
……老箐沟一战,周士昌并十三参将所部全军覆没。
27、廖大享就这样带着普艾古诺的重托和一箱子财宝上路了
兵围阿迷的第一天,廖大享即带随从两人,赶到了北京。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向崇祯皇帝申诉:阿迷普艾古诺并无反朝庭之心,而是巡抚王伉妒贤嫉能,无端生出事非,借刀杀人。
廖大享深知此行的重要性,若申诉无果,普艾古诺就可能在刹间家破人亡。虽然普艾古诺确有反叛之心,但照目前的情形看,反叛的时机并不成熟。虽然李自成的部队几乎席卷了中原,山海关外的满人虎视眈眈,但就云南而言,还是比较平静,各土司心怀野心,却大多处于观望状态。此时如果反叛,必成出头之鸟。普艾古诺也深知此间利害,送廖大享赴京时,一再叮嘱他尽力将事情办好,以赢得喘息的时机。
廖大享就这样带着普艾古诺的重托和一箱子财宝上路了。“天下大乱”这个词,是廖大享一路上的最深感受。说白骨遍野是夸张了一些,但毙命于路、抛尸荒野却是实情。一路上经常遇到黑压压的逃难百姓,有往北逃的,也有往南逃的,皆是吵吵嚷嚷,马嘶牛鸣,鸡飞狗跳。另有被李自成的军队战败的明军,垂头丧气、血迹斑斑、大哭小叫奔波于驿道之上。廖大享三人被挟在汹涌的人流里,一会在路上行,一会在田野里走,去京城告状竟成了一次乱七八糟的逃亡了。
但北京终于到了,这里不愧为天子脚下,外面闹哄哄的,北京城里倒安静得很。
到了北京后,廖大享首先托人找到一个叫阿三的人,据说他与兵部的人认识,廖大享便托他将申明普艾古诺并非判乱的状子递上去。然而,使了五万两银子,也没听到水花响。自此,阿三从廖大享面前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过这个人似的。
廖大享焦急万分,心里总念叨着云南那边的事情。如果不能及时办理,怕王伉就要下手了。王伉为人歹毒,普艾古诺能抵得住吗?
这天他本想立即到前门去再找个熟人的,却发现老天阴得很重,西北风虽然不大,但吹在身上,也有一种彻骨的感觉。这是深秋的北京,若在云南,还是春天一样的艳阳天。
廖大享无心吃饭,买了几根油条充饥,无精打采地在院子里干坐。这时,天阴得更重了,空中一点一点滴下许多雨来。倾刻之间,雨便大得一片迷茫了,而且越下越紧,好象雨神被老天爷打了屁股,委屈得正紧。廖大享急忙走回屋里,叫店家拢了一盆火来。那窗户上的纸想必是去年贴的,如今已破碎得不成样子了。风一刮,“呼啦”、“呼啦”地响,像北方人烧炕用的那种破风箱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惨淡。
雨越下越大了,廖大享站在窗前往外看,发现屋檐下躲着许多缩着脖子的麻雀儿。它们显然很冷,当然也一定很饿,它们原本是自由飞翔的,饿了捉些小虫子充饥度命,渴了喝一口河沟里的水。它们四海为家,无拘无束。然而,自由虽好,却并不能扛住天灾的侵害,一场秋天的雨就把它们逼成了这般模样。如果到了冬天,万木箫条,白雪茫茫,它们又吃什么,住哪儿?恐怕只有等着冻死、饿死了。廖大享想到这儿,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土司老爷如今不正像这麻雀儿吗?这麻雀如今也只是饿着、冻着,并没有十万大军围困于它,也没有人放枪伤害它,而土司老爷的处境远忧于麻雀啊。
廖大享坐不住了,于是喊店家雇了一张马车来。因为是阴天,所以天比平常黑得早。喊了许久,店家才袖着手领着一个马车夫进来。马车夫嘴里哈着冷气,阴着脸,好象很不满意的样子。店家说:“天快黑透了,又下雨,出去干什么嘛。”
廖大享陪着笑脸,说:“俺的事急呀,一刻都耽误不得,如果晚了,要有一大堆人丢脑袋啊。”
店家说:“既如此,你快去办吧。只是晚上的车钱是要翻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