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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第1页）

序

手机架在桌面上，开了视频录制，一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地坐在桌前，神色憔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他每次看向镜头时，目光便像见鬼了似的躲开，尝试了好几次，眼皮只能半遮半掩地垂着，似看非看。

屏幕上是他的脸，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自己这般邋遢、憔悴、萎靡不振。

他确定这是他人生中的最低谷，可是用低谷来形容却又不恰当，因为他即将做一件被世人称之为伟大的事。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终于正视了一眼镜头，他深吸一口气说：子阳，爸爸要走了，你一声叹气中断了自言自语，他趴在桌上哭泣，脸埋在手臂里，整个后背剧烈颤抖着。

男人的声音向来低沉，哭起来更显沉闷与压抑，发泄一番后，情绪冷静了不少，但模样更可怕了，简直像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病人。

他用袖子擦着满脸的鼻涕和泪，足足干坐了一小时，他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神情多了几分坚定。

男人看向镜头说：子阳，后天爸爸就走了，但我的心留在了人间，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别难过更别自责，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今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学业、事业、感情总之漫漫人生才刚开始，世界没那么美好，但也没那么糟糕，凡事尽力了就好。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没有很好地陪伴你渡过童年时光，我总是在做一些蠢事，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对不起，对不起儿子我应该花更多的时间陪陪你，陪你一起认识这个世界，我不知该怎么弥补你

男人说着又潸然泪下，我不在的日子里，太阳还是会照样升起，你要好好的，有时间去多陪陪你妈，她最爱的就是你，凡事你也多体谅体谅她，这个家有了她才像个真正的家，她把家里的一切搭理得井井有条，除了工作还要照顾你，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啊今后你要承担起家里男人的角色，不能再让你妈吃苦受累，更不能让人欺负她，懂吗？

说到这，男人的气息平稳了很多，他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良久才沉吟道：子阳，爸爸也爱你，特别爱，所以我才会做这个决定，也许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像你妈那样能把爱赤裸地表现出来其实每晚你睡着后，我都会去你床边坐一会儿，看看你的脸发呆，你长得可真快啊，一眨眼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

我估计你得修养一年才能去上大学，身体要紧，重新回到学校后，学业第一，别学其他人光顾着谈恋爱，毕业后有的是时间找姑娘，一旦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大胆追求，别委屈自己，更别辜负人家，别像我

男人明显想起了其他事，再次陷入沉默，比起刚才面对镜头的那张慌乱无助的脸，此刻却显得死气沉沉，他摸出了一根烟夹在手里，没有点，烟头在抖。

他把手机拉近了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子阳，别忘了，爸爸一直在，想我时摸摸自己的胸口，我就在那里。

说罢，他按掉了手机，咔嚓一声，屏幕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