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芝垂了会儿泪,提出想带着孩子见一见姜墨辞。
姜姮允了,承诺会向梁潇求情让他们见一面。
过后月余,梁潇总是早出晚归,他的书房里来往朝臣络绎不绝,只他一人在连轴转,应付各方。
最奇怪的是崔太后,她倒好像要在襄邑长住似的,把金陵连同皇城里的官家皆抛诸脑后。
又或者,至今,金陵和那傀儡皇帝都不再重要。
姜姮尽量避着她,梁潇也在寝阁周围设下护卫,不许崔太后靠近。
腹中孩子月份渐长,姜姮已开始显怀。
她在阁中待得发闷,带着侍女和护卫到御苑里散心,行至水渠旁,见一少年蹲坐在渠边大石上,瞧着汩汩流动的温软渠水发愣。
那少年极为警醒,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见姜姮的瞬间,目中涌过震惊,随即却红了眼眶。
姜姮见这少年至多十四岁,尚未束冠,眉目清俊,身量瘦削,裹在一袭玄天锦袍里,显得很是稚弱可怜。
她见他快哭了,不禁道:“小郎君,你怎么了?”
那少年慢腾腾走近,神色已迅速从震惊中恢复,道:“你一定是摄政王妃。”
姜姮面露诧异。
少年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极为老成,可一瞬,又恢复了孩童般的顽皮,冲她嬉笑:“你猜我是谁?”
姜姮敛目沉思,回想流言和他刚才初见她时的神态,再想这座御苑的禁制,她笑道:“八皇子,代王。”
少年乐起来:“堂兄没有骗我,你果真是漂亮又聪明的。”
他口中的堂兄便是梁潇,而他便是代王梁祯。
姜姮想起前些日子梁潇与众臣商量的另立新君,再看他时,不禁慎重了许多。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聪明相,却又不知是不是顾时安口中久候的圣君明主。
他能终止这无休止的权术争夺,党同伐异吗?
姜姮想不通,她同崔太后一样迷惑,梁潇为什么要立冯美人的养子为帝。
两人在渠水边说了会儿话,说起金陵城中的瓦舍,说起城中颇负盛名的蜜煎樱桃,梁祯竟开始流口水,相约回京后让姜姮请他去寺桥金家吃刚出锅的蜜煎樱桃。
自打冯美人失势后,梁祯便不得不回封地,他远离京城数年,对城中的印象尚停留在数年前,这一点两人倒是同病相怜。
眼见天色将晚,梁祯与姜姮挥手告别。
这少年十分健谈可爱,可一通话说下来,却让人挑不出半点把柄,就连说起他离京多年,也未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丝毫怨怼之色。
姜姮夜间在寝阁里同梁潇说起,梁潇脸上有着欣赏的笑:“自很多年前,我便看出他的资质远在荣安帝之上,只可惜,命不太好,认了冯美人做养母。”
彼时梁潇还没有足够的权势支撑他肆意妄为,党派阵营森严,就算看出来也不能铤而走险。
姜姮看出他很享受信意决定帝位人选的感觉,天下权柄尽敛于掌心,翻覆间是风云涌动,连九五之尊也要在他的挑拣中诞生。
他高高在上,再无敌手。
梁潇察觉到耳边许久未有回音,自书案后抬头看去,见姜姮站在窗边,凝着天边悬月,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