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沉默良久,终于释然,轻快地点了点头:“好。”
她抬头看向人烟如梭的街衢,道:“我们走吧,我想回去了。”
她主动开口戳破这短暂的温馨,梁潇心底不舍,却还是道:“好,晏晏也该睡了。”
回去的时候梁潇没有和她们一起坐马车,而是骑马跟在她们的车后,目送着她们安然进了章台行宫,才紧勒缰绳调转马头,朝官衙奔去。
灯会后没几天,前线传来邸报,在与北狄的对战中,燕军兵败如山倒。
北狄对中原膏腴之地虎视眈眈已久,淳化帝在位时,双方冲突不断,那时冲锋陷阵的将是梁潇,几年仗打下来,大燕鲜有败绩。
而今被册封为三军主帅的是幽城将军陆敏,他是大将军虞清举荐,出身京都世家,与县君联姻,是正儿八经的荫封上位。
陆敏擅长败后逃窜,虽然兵败,军中死伤不多,但被对方攻城掠地,山河城池频失,奏报传到京城,朝野震惊。
以顾时安为首的文臣齐齐弹劾陆敏,要求摄政王梁潇火速撤换主帅。
梁潇见惯了这种场面,坐在龙椅旁的螭虎椅上,懒懒扫了一圈如沸粥的众臣,道:“你们这些文人,就爱纸上谈兵。撤换主帅,撤换主帅,说得倒轻巧,撤换了这一个,去哪儿找更合适的?莫不是要本王亲自带兵上阵?”
朝臣们被噎了一下,各个义愤填膺,却鲜有敢站出来据理力争的。
关键时候,倒是站出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崇文院学士宣思茂。
朝野上下人尽皆知,宣思茂是梁潇的心腹,本以为是拿腔作势,谁知他老当益壮,字句铮铮。
“殿下,您摄政监国,理当以护卫社稷神器为己任。我军溃败千里,诸臣虽不懂战事,却有忧国之心,这又有何错?大燕虽然重文轻武,但不至于临到关键时刻,连个能打仗的武将都找不出来吧?若您没有合适的人选,臣这里倒有一个。”
梁潇不好驳老人家的面子,便敷衍道:“你说。”
“端州节度使高从善。”
此言一出,满朝寂寂。
倒不是说这个人不好,而是这个人太好了。
年过五旬的老将,戎马倥偬数十年,勤勤恳恳,从无疏漏。哪怕当年节度使勾结崔元熙造反闹得那么声势浩大,他仍安心驻守边防,从未有过异心懈怠。
他是有名的忠君派,从不结党,从不谄媚。
朝中既有个权势熏天的摄政王,这样的人自然不得重用。
“忠君”二字,有时是好话,有时正犯在当权者的忌讳上。
梁潇沉敛不语,宣思茂进一步道:“若觉得臣的建议不妥,还请摄政王和顾学士来说,这朝野上下除了高从善,还有谁最合适。”
这话问得妙,谁都知道,顾时安的背后是崔太后,这几个月帮着崔氏阴交党羽、笼络朝臣,忙得不亦乐乎,俨然是要跟梁潇作对到底了。
只不过总是占不得上风。
梁潇以科举舞弊为由头,处置了崔太后的心腹淳于彬,大兴牢狱,半是震慑半是利诱,挖了崔太后好大一片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