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那就是臭名昭著的阿历克斯·温那·格林吧?”
这位被列入黑名单的亿万富翁斜靠着一把扶手椅,淡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眼神中反射出一股冷峻。他长得高大魁梧,花白的头发,英俊而和蔼。他的肤色泛着肉红,面颊红润,略带着一丝惨然的笑容。
“是的,他就是你听说过的那个声名狼藉的纳粹支持者。”迪以她那具有讽刺意味的英格兰口音说。
在这个圆形起居室里的壁炉上方,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镶有精美镀金相框的油画,屋里还饰有其它一些原始的工艺品。
迪看见我正注视着墙上、古董架上摆放着的风格怪异的泥面具和装饰得花花绿绿的陶器,以及镶绿松石的黄金礼仪短剑,便告诉我说:“是印加人的。”
我说:“是赝品吗?”
她被我逗笑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摇了摇头,那齐肩长的金色秀发随之颤动,“不是。我的雇主的业余爱好就是人类学,他进行过无数次探险,曾远至秘鲁荒无人烟的山洞,可以说,你在这儿看到的一切都具有博物馆收藏价值。”
可身处古董间的她看上去却不像是属于博物馆的,她穿着一件带有垫肩、缀满了银色金属小画片的白色丝绸长裙,束着宽宽的缀有银色金属小圆片的、同衣服相映成辉的腰带。她已为今晚的舞会打扮得亭亭玉立了。这个将在香格里拉举行的舞会,私下里是她为了庆祝我的到来准备的。
香格里拉是我们从未出场的房主在肥猪岛的地产,它挨着一个草木茂盛的热带花园,能为来这儿的英殖民者提供足够多的房间享乐。房间里全都摆放着古香古色的红木家俱。餐厅里放着擦得锃亮的银器,似乎在随时欢迎贵客的光临。我瞥了一眼餐厅,它足有六十英尺长,里面摆着一张二十英尺长的赤褐色红木餐桌。
时近黄昏,大楼的好多处都关门了。迪的解释是,在整个非常时期内,温那原有的三十个仆人已被减到七个,而他本人也被强行安排到科那瓦卡度长假。
“这也是我要在这里开一个大型晚会的原因之一。”迪告诉我。她把我安排到客房,那是个独立的小屋。
“什么原因?”
“哦,从阿历克斯走后,我已经举办了几场晚会,可那都是在镇上的旅馆里举行的。这是第一次让拿骚的上流社会接近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属于一个被列入黑名单的人,他们的好奇心会促使他们蜂拥而来。”
当我们又回到那间圆形起居室,站在那张双目圆睁的画像下,我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起来,忍不住问道;“不提印加人,给我讲讲这里的大象的故事吧?”在香格里拉的这些房间里,除了秘鲁的原始工艺品外,随处可见大象的雕像——它们或大或小,小的如甲克虫,大的比马还大;有金制的、银制的,还有木雕的。这种憨胖的动物高高地扬着鼻子,身影统治着整个庄园。
“傻瓜,那是电神的象征。”她说,“我的老板靠发明、出售真空吸尘器起家,这些大象象征着他的胜利。”
“噢”
“这些雕像有很多来自弗罗伦兹的庄园,他也收集大象雕塑。”
“啊。”
“你注意到每一头象的鼻子都是向上翘了吗?能猜出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它们很高兴见到我吗?”
她那清秀的脸庞漾出一个微笑,说:“你这个傻瓜,大象鼻子朝下是厄运的象征。”
她挽起我的胳膊中,让我坐在面对壁炉的沙发椅上。壁炉里没有点火,我想,在巴哈马,谁也不会给壁炉常点火的。
“你思维很活跃。”她近乎责备地说。而后,从白色丝绸长裙中轻舒玉臂,抚摩着我的手臂。从我一到这儿,她就一直待我像老朋友,甚至像是老情人。
“我觉得穿着这身猴子似的滑稽外套很不舒服。”我说。我穿的是从裁缝朗恩那里租来的黑色礼服。
“可这身衣服很适合参加舞会!黑勒,你看上去像一头大象。”
“我看有人会把我误认为男招待。”
“我可不这样认为,我那些侍者们的穿戴可与你的截然不同。”
“噢,是的——我看到了,为什么你的雇员穿着海军制服?坦率地说,这些金发碧眼的男孩子打扮得有点儿像纳粹。为什么没雇几个本地人帮忙呢?”
她摇头笑道:“你真坏,我们当然有本地的雇员,比如带你到休息室的那个就是。我们这里的员工穿的是与南十字号的海员一样的制服。”
“噢——那是你的老板的游艇吧?”
“正是。这些金发碧眼的男孩子中有五个瑞典人,一个芬兰人。”
“噢,我喜欢看杂耍。”
“坏蛋,”她笑着说,“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