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转动他的小脑袋,已将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霍零说得太过详细,他甚至不用想都能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接过小鱼儿喝光的水袋,霍零扬手扔进江里,举手投足间暗示一种刻意的划清界限,冷声道:“你不用套话,我自会言明。我入谷那时,霍狂刀就跟在我后面。现在,怕是已经帮万大叔将燕南天安全带出。燕南天的安危……哼,霍狂刀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反而会处处想着帮瘫痪的燕南天恢复功力。”
“不仅。”小鱼儿笃定一笑,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看向霍零的目光仿佛看向死人:“恐怕燕伯伯还会更进一层,你们的比斗方式是生死之战,你是九死一生,燕伯伯是九生一死。燕伯伯受恩于万春流和霍狂刀,不想和你动手。霍大叔又非要你堂堂正正完成约战,所以你才要一直跟着我——因为燕伯伯伤一好,定会来找我。你要是不去战。霍狂刀,恐怕他还有后手,这个后手……不是霍琼,就是你不能接受的事。”
霍了点头,目光漠然遥望。
“你不恨霍狂刀?”小鱼儿眼睛一转,似乎有了对策,也不知这对策是对谁的:“你就甘心被他当刀用?”
“不为此,我一出生便会和霍琼一起被摔死;不因此,许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庸碌一生。”摇摇头,霍零主动和小鱼儿拉开距离,冷淡疏离。霍零太了解霍狂刀了,他固执己见,为了一个口头诺言耗费二十年光阴;他亦行事如魔,霍零只要有半分反抗,他一定会杀尽所有她为之反抗的因由……
见说出路自觉心慵,身不由己,意冲冲;便似如此了。
小鱼儿能主动把猜测说出,虽有所保留,却也存了初步谅解她的意思。但霍零自身,却无法再保持过往的交流方式。
举手投足间翻云覆雨,如这等传说中的人,也无法轻易了却红尘事。
更别提顾虑重重的霍零。
雪停了。
自傍晚聊到深夜,霍零也抛却不饮酒的条例,和小鱼儿共同自斟自饮。如今面面相觑,聊的开心时畅然大笑,笑的尽兴时互攻交手……这酒,却因心中有嫌隙,始终只能算自斟自饮的。
霍零喝的双颊飞红,眼前小鱼儿左右摇晃。
小鱼儿也只是自顾自的喝,飞扬神采间平添三分落寞两分孤寂一分悲卑,隐藏得很深。入了这花花世界,倒不如恶人遍地的恶人谷自在了。
“霍零,你的酒量真逊。”小鱼儿呲牙一笑,干净洁白的一排牙齿显得利落干练,仿佛之前的感伤是霍零酒醉的错觉。
霍零仰头也是笑,脚下猛然一提气横窜到小鱼儿对面。一把拉住这小子脏兮兮的衣领,抬手拍拍他黑黝黝的脸蛋,憋了许久的霍零心中清介,借酒劲道:“铁心兰的事,我知道了。该去便去,该来会来,失意到如此……你还真是个孩子。”
“粗鲁到如此,你还真不是个女人。”小鱼儿学者霍零的语调,慢悠悠的道。
双颊绯红,霍零目光却是清澄如故,一低头,额头抵在小鱼儿胸膛,她低低笑起来。双肩耸动,她笑声越大肩头越颤,最终笑的没心没肺。小鱼儿的胸膛有些暖意,一股子尘土的味道;脸蛋黝黑,目光却清澈。
小鱼儿拍了拍霍零的肩头,一咧嘴玩笑道:“你可别这么靠近,女人多是麻烦的,你再靠近些爱上了我,可就是麻烦中的麻烦。到时候不是大义灭亲,就要谋杀亲夫了。”他手搭在霍零肩头,一下一下的轻抚安慰,倒没口中说的那般不客气。
雪夜天冷,西风呼啸。身边能有个体温尚可的活人,是件美事。
“我只是想,以后何时你我才能畅饮。”
霍零用额头抵着小鱼儿的胸膛,当真笑的眼泪都流出来。捂着肚子笑退三步,霍零豁然转身,纵深跃上岸,背对着小鱼儿朗声挥手:“如此,便再见吧。再见面,藏好燕南天。”
小鱼儿手掌空悬,颇为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也不知是为霍零近乎不辞而别的举动,亦或是为了如何和船上的人解释霍零以内力吼出的这一嗓子。
高调吼出燕南天,也算是霍零难得陷害的报复心吧。
青袍被江风吹得鼓胀臃肿,霍零纵深跃上远处屋顶,几个跳跃,待到小鱼儿望不见的一家民房停下,闭目任凭狂风大作青丝乱舞。
她抬起手,又放下。
手握成拳,霍零又恢复了平日事不关己的凌然冷寂,“肖石,你何时学会跟梢了。手段,未免下作。”
“呵呵呵。”灰褐色劲装的肖石推开街角民房的木门,一副冷笑的模样:“也比主动把霍大爷的打算透露给江小鱼的好儿女强得多。霍小爷,我该怎么惩戒你,或是惩戒那江小鱼——下次的刺杀目标,定为江小鱼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