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霁体力透支在与拍戏无关的方面,也有些吃不消,草草应酬了下,便被狄影以拍戏太累的理由送回去休息,其他人也都表示理解。
回房间时,凌霁路过休息室,辛导守着暖炉在这里闭目养神。
辛导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见是凌霁,招手让他过去。
“孩子,来。”
凌霁顺从地坐到他身边。
辛导又像在寿宴上见到他那样,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两遍,自己也微笑叹气。
“我真是老了,脑子转不过弯。小影还说,等他追求的人什么时候点头答应了,第一个带来给我看。其实人家早就把人带来了,是我自己老眼昏花,连这都没看出来。”
凌霁抿抿嘴,没有否认就是默认。
辛导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感慨:“我拍了这么多年戏,也看着同行拍了不少戏,一个导演拍他喜欢的人,那种喜欢是藏不住的,别人都拍不来那样的味道。一个导演如果拍的第一个演员就是他喜欢的人,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凌霁看着他像要睡着的样子,问:“需不需要我送您回房间?”
等了几分钟辛导才回复:“嗯?我刚才是不是睡过去了?拍完这部戏,我也该退休了,以前觉得自己能拍到八十、九十岁,没想到吧,一个老头也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凌霁摇摇头:“您宝刀不老,再拍二十年都没有问题。”
辛导疲惫地摆摆手:“不行了,老了,我年轻时,比现在严格得多,五分钟的镜头拍一个月,演员都哭着问我能不能不拍了。现在演员还没感觉怎么样,我的体力先跟不上了。
“小影就有点像年轻的我,我就是因为太执着拍戏,陪家人、陪女儿的时间都太少,尤其是我老伴,一辈子聚少离多,要是小影也跟我一样,那你……”
“我会陪着他。”
“也对,你是演员,演员会好一些……”
“不,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不当演员,也会陪着他。”
辛导又招招手:“你过来,靠近点。”
凌霁往前挪了挪。
“第一次见面,你当众拒绝我,还记得么?以我多年导演的直觉,你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发自肺腑,后面那句才是借口。为什么,是不是我做过什么事,让你对我不满意?”
凌霁呼吸略显不稳,他握住对方苍老的手,干瘪的肌肤包裹着骨头,褶皱间都是年龄的痕迹。
“辛爷爷,”他学狄影的方式叫他,“您拍戏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生过让您感到后悔的事?”
辛酉岿嘴角和蔼的笑容渐渐隐去,拍了拍凌霁的手:“人生在世,有几个人能做到完全问心无愧呢?”
“那您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您答应过一个小男孩,拍完那场戏,就带他走,供他读书,教他演戏,还要在演员表署他的名字?”
“……”辛导睁开眼,诧异地盯着他,“孩子,你是……?”
凌霁的手攥紧到发抖:“那个小男孩醒来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找过他,不管是虐待他的父亲,还是承诺带他走的导演,一个都没有出现,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辛导反过来抓住他的手,嘴唇因激动而颤抖:“是你吗孩子?真的是你吗……”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对话,凌霁及时向后拉开距离,掩饰自己的失控。
“您手机响了,您先接电话。”
辛导再一次伸手想去抓他,却被凌霁闪开。
“对不起,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等您接完电话,我送您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