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金钟一响时,有画的那幅图又放了下来,这时场中便不见了画上的人儿。
若问画上的人,是何人所扮?便是严道育的一个干女儿。阅者要明白,并不是先有了画儿,人再去扮作画上的人儿。原是先有了人儿,才描成了那幅画儿,请问还会不像吗“也难怪邵帝疑神疑鬼了。
这时严道育走到邵帝面前道:“圣上至诚,感动了九天金母娘娘,竟会一显法身,真是莫大的祥瑞,圣上的至德,今日道场已毕,请圣上回宫安养。”邵帝却笑着道:“今日得见九天金母娘娘法身,朕躬深为喜悦,此皆神师的道法有灵,才能使九天金母娘娘来临法会。”道育谦道:“愚下全仗着圣上洪福罢了!”邵帝这时忽正色道:“神师,朕今夕回宫,当斋戒沐浴,独卧寝殿。便烦神师的高深道法,求九天金母娘娘,梦中与朕躬相见,朕尚须向九天金母娘娘拜求修真的诀术。谅来像朕躬这般至诚,加上神师的道法,定能使九天金母娘娘感动的了。”鹦鹉听了邵帝的话,明知他不怀好意,却替道育担心。 正是:巧言拜求修真术,难问居中一片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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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第十回**太荒唐梦真梦假尘寰多变幻怜死怜生话说邵帝要求严道育与九天金母娘娘梦中相会,道育听了便道:“圣上有命,愚下理当效力,惟望圣上独宿寝殿,不准容一人逗留,恐触怒了金母娘娘,便要使愚下受罪了。”邵帝见道育毫不推辞,心花顿时怒放,便道:“今夕果能仗神师法力,在梦中相会了九天金母娘娘,朕躬重重的有赏。”道育即乘间要索道:“愚下不敢拜领它种珍宝金银,只求圣上将通宵明玉狮一对见赐,愚下已是受恩不浅。”
邵帝便允了道育,遂与鹦鹉退出正乾道场,出了御花园,回宫而去。邵帝恨不得立时天晚,好容易巴到了红日西斜,碧月东升,邵帝便独进了寝宫,禁止一切宫女内侍等人至寝宫伺候。他便和衣上了龙床,疑神闭目,想立刻入梦。哪知越想睡去越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双目就是合不上来,心中焦急万分,更是安睡不成。听那宫城更鼓蓬蓬的打了二鼓,明月多情,欲偷偷的进来窥人。邵帝不禁叹道:“神女会襄王,巫山**的话儿,恐是说说罢了。”他懊丧了一会,渐有些精神恍惚起来。
在迷惘之间,忽觉有一般浓郁的香味,非兰非麝,直送进脑门。邵帝的神思便越发模糊,陡听见一声娘娘到也,睁目看时,龙床面前,不是亭亭站着一个眉若春山,目如秋水,细零零一束小蛮腰,乌黑黑一头青丝发,裙下双钩尖尖露了一点红,手中执了云塵的九天金母娘娘是谁,只见她笑微微露了两个酒涡,一股异香,薰人欲醉。那时早把个爱色贪花的邵帝,酥麻了半边,要想坐起身子,就是动弹不得。
只见金母娘娘轻启朱唇道:“严道师作法,恳求哀家道,宋帝刘邵,至诚欲会哀家,此事哀家早已知道。本来人神相隔,哀家也不得轻易下凡,致遭天谴,只缘汝与哀家,尚有一夕宿缘,今宵才应召而至,此后便无缘再会了。还望转嘱严道师,下次也不可再来请求哀家,如若故违,定受天诛不恕。”说毕,便盈盈坐在龙床上面。
邵帝便在枕上叩头道:“一之已甚,其可再乎,朕躬当敬遵法旨,决不敢再来上渎娘娘了。”好一个九天金母娘娘竟嘤咛一笑,纵体入怀,了结她口中所说的一夕宿缘。她和邵帝的风流体态,小子也不用着意描摹,便用如鱼得水、似胶如漆的老套儿,说两句算了。
阅者也都是明眼人,早知此夕**巫山的神女,真不是什么九天金母娘娘,还是严道育的干女儿。但是这个女儿的来历,倒也要表白一番。原来那个冒牌神女,姓陆,叫做轻红,原是维扬人氏,年仅十八,生得风流体态,绰约动人,裙下双钩,推为维扬郡中第一,真足勾走了浪子的三魂六魄。她的父亲叫做陆炳南,她的母亲吴氏,早已去世。炳南也不续娶,抚养轻红,到了十五岁的一年,炳南也一命呜呼。
剩下一个如花如玉的女儿,便被远房的一个无赖阿叔,卖入了勾栏。轻红也无可如何,只得在火坑中度日,学得一手好琵琶,一口好曲儿。她的容貌,本已好了,再加着会弹会唱,哪有不动人的理。不多时,马樱花下,游騌满系,倾动了合郡人士,只是她守身如玉,从不许春风吹度玉门关,给人染指。鸨儿倚她为钱树子,也不敢去逼她,尽让她去拣了如意郎君再说。
有天却来了一个公子,小子终脱不了俗例,说这位公子,生得貌若潘安,神如宋玉,性格儿又温柔潇洒,一些没有贵介浊气。轻红一见,早已芳心默许,这个郎君才是托身的人了。 当下殷勤招待,格外献媚。询问公子家世,原来姓司马,单名一个镜字,原是亡晋的远代皇孙。轻红便分外垂怜,即晚留住了司马公子,情定一夕,盟约三生了。
司马镜不久便替轻红脱籍,载艳回家。哪知司马镜已有大妇在家,那个大妇刘氏,又是一位胭脂虎,司马镜偏做了陈季常。轻红到了他家,便日受刘氏凌虐,轻红哪里经得起折磨,便私自逃了出来。可怜她三寸不到的小金莲,怎会跋涉道途,走到了一条大河面前,她便思纵身入河,说时迟,那时快,轻红的一搦柳腰已被人双手搿住,回头看时,见也是一个妇女。
那妇女见了轻红的姣模样,好不痛惜,即道:“小娘子青年妙龄,怎忍心得下葬身鱼腹,有什么冤屈事儿,不妨说些给小妇人听了,横竖彼此都是一般的女子,说说更是不妨。也许小妇人能够替你设法。”轻红便含泪称谢,一同坐在堤岸上,遂将往事说了出来。那妇人听罢哈哈笑道:“小娘子错矣,此间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往河中一跳,岂不辜负了自己,小妇人唤做严道育,如蒙小娘子不嫌轻蔑,不妨拜在小妇人膝下,做个干女儿如何?”轻红原闻严道育是个有名的女巫,如今自己无处投身,听说肯收她做个干女儿,便双膝跪倒,娇滴滴叫了声:“干娘!”喜得道育眉花眼笑,遂一同带了回家,这便是轻红的来历。
如今又要说到原文上去了。那天晚上,邵帝进了寝殿,鹦鹉却发急起来,便赶到严道育那里问道:“婆子,你玩些什么神通,竟允许了圣上,使与九天金母娘娘相会?”道育原不瞒鹦鹉,即完全说穿了,在道育的初意,还想使轻红时时与邵帝相会,不料鹦鹉反对,只允一次,往后却不准。道育明知鹦鹉怀了醋意,恐邵帝迷惑了轻红,使她失宠,道育也只得强允了。
便教了轻红一番神话,只有一夕之缘,杜绝了邵帝的麻烦,省得鹦鹉不欢。当晚轻红改扮停当,到了二鼓相近,便与严道育轻轻踅到寝殿,道育用一种秘制的**香薰到里面,便是邵帝初时闻着的一股浓郁的香味。邵帝即神思恍惚,宛似入梦一般,这样做作,才好使邵帝深信是梦中相会。等到邵帝和轻红一度**之后,邵帝疲极之下,即昏昏睡去。轻红却于此时轻轻起床,出了寝殿。到邵帝好梦回时,枕畔神女已是杳无踪迹,越发信是梦中相会。当下起身之后,道育便来问道:“圣上昨夜可曾相会九天金母娘娘?”邵帝笑喧:“神师法术,固是高强。”便将神女所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道育佯作失惊道:“如此看来,愚下往后倒要仔细才好。”
邵帝遂将通宵明玉狮一对赐与了道育,以酬其功。故邵帝始终没有察破此次的事儿,背后却被彼等暗暗好笑,这且不提。 且说那个轻红,原想仗了她的艳色常沾雨露,做一个宠妃。
偏是鹦鹉怀炉,道育深恐被她揭露了真相,反弄巧成拙,便教轻红承了一夕之欢。轻红当时却不过干娘的情面,女儿家的心肠终是狭小的多,轻红过后思量,便越思越恼,怀恨鹦鹉,便在道育面前时露怨言。道育明知轻红委曲,但是她与鹦鹉宛似手臂相联,却不能帮了轻红,推翻鹦鹉,只得虚言安慰,教她忍耐些儿,往后有了机会,再作道理。
轻红何等乖巧,也窥破了道育心肠,暗想你干娘不与我设法,难道我自己不会想法不成,我定不与鹦鹉贱婢干休。究竟轻红年幼识浅,不会深沉从事,心中有了这种意见,偏在口中时时泄露了出来。不久便被鹦鹉闻悉,即盛怒去责问道育,叫她立刻将轻红驱逐出宫。道育见鹦鹉真怒了,此事却教道育做了难人,要是顺从了鹦鹉,将轻红逐出宫去,难保轻红不到外面去揭穿她们的隐事,若是不允了鹦鹉的请求,又怕闹出事儿也是不妥。因此道育听了鹦鹉的话,便一时说不出话来。鹦鹉见道育这般模样,更是不悦道:“我也明白了,她是你的干女儿,我竟来错了,原不应和你说的。”
道育见鹦鹉误会了她的意思,忙将为难之处说了出来,鹦鹉听了,却也不错,便沉吟了一会道:“你说逐了她出去,怕她揭穿了我们的隐情,照了她这几天的情形,留她在宫中,难道就没有危险发生?”一语提醒了道育,便皱眉道:“这个孩子,我竟白疼了她,若是为了我们安全着想,竟留她不得了。”鹦鹉拍手道:“你可醒了,我们犯不上为了她,伤了多年的感情。”道育又经鹦鹉一激,便毅然道:“我也顾她不得了,我自有处治她的法儿。”便附耳与她说了一回,鹦鹉始欣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