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也笑对炀帝道:”听了王夫人的话儿,实足令人猛悟,不但管理花儿便须如是,即是圣上万机重政,也是不能委手他人的啊。“炀帝笑道:”夫人一席话,却引出了爱卿的谏词了。“他们三个人,在花丛中赏了一回,便入苑中坐定,早有二十个美女,前来拜见过了,献上清茶。炀帝想起了建筑御道的事儿,便命一个美人,出苑传命内侍,宣召虞世基到来。
不多时候,虞世基已是奉召入苑,世基拜伏在地道:“圣上见召,有何圣谕?”
炀帝命世基起立,赐座一旁,世基谢恩落座。炀帝含笑道:“这所西苑,仗卿干才,造得甚称朕意。
只是朕从显仁宫来苑,一路上道途不平,坐在辇上,颠荡晃动,甚觉不适,故特召卿来此,嘱卿速即饬人,造一整齐御道,从显仁宫宫门跟首,直达西苑苑门,卿可能早日办成。“世基道:”西苑般广大,不到两月时日,已是告成了。显仁宫至西苑,不满十里路程,筑一御道,甚是容易,不消一旬时日,管叫御道整齐。依臣愚见,在那御道两旁,不妨遍植杨柳,浓荫夹道,岂不甚好。“炀帝点头称善,世基离座告退,自去召集工役。
王夫人却命美人们,排开筵席,请炀帝和萧皇后并肩上座,她也坐在侧首陪饮,二十个美人,便轮流着上前斟酒。酒过数巡,王夫人道:“闷酒寡欢,朱美人歌喉清丽,婉转动人,快些歌上一曲,替圣上娘娘佐酒。”王夫人说毕,二十个美人里面,便有一个美人,亭亭走上。炀帝仔细瞧视,见那朱美人绰约如娇花,甚是动人,朱美人侧立当筵,轻轻唱道:人生得意小神仙,不是尊前,定是花前。休夸皓齿与眉鲜,不得君怜,却也枉然。
君若怜时莫要偏,花也堪怜,叶也堪怜。情禽不独是双鸳,莺也翩翩,燕也翩翩。 一曲既终,炀帝鼓掌称妙,便斟酒一尊,赐与朱美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美人接酒饮尽,谢了圣恩,始道:“妾名贵儿,蒙圣恩封为仁智苑的夫人朱吉儿,便是妾的胞妹。” 炀帝越发欢喜道:“卿家姊妹,同选入宫,倒也是一件美事,只是妹子却作了夫人,姊姊偏做个美人,未免有屈,可惜十六苑夫人,俱已定当,一时尚难更动奈何?”萧皇后笑道:“何不将她们调到一处,让妹子做个美人,姊儿改作仁智苑的夫人,岂不甚好。”炀帝含笑点头道:“使得使得。”朱贵儿慌忙俯伏道:“蒙圣恩将贱妾姊妹两个调集一苑,已是感德无量,如欲使妾和胞妹易位,却不敢僭越,实因胞妹姿色才艺俱胜贱妾,还望圣上和娘娘开恩。”炀帝笑道:“卿不必过谦,待朕传命汝妹,来此面谕。”当下炀帝便唤过了一名美人道:“你到仁智苑去,宣朱夫人到来,道朕有话面谕。”
那个美人便轻移莲步出了迎晖苑,一个转念,仁智苑离了此间,也有三里多路程,炎夏六月的时令,怎能走得这三里多路?便转至苑后海堤跟首,曼声地唤了声来船,早有一艘双桨小船,沿着堤岸过来,停桨住了船身。船梢上一个十四岁的小宫监,仰着脸儿道:“上哪里去?姐姐是哪一苑的?”那个美人,一面放着小心,跨到了船中,一面说道:“迎晖苑的,奉了圣上旨意,到仁智苑去,迎接朱夫人到来。”小宫监听说奉了圣上的旨意,哪里还敢怠慢,手儿一使劲,双桨划开了碧波,如箭划向仁智苑去。不多时候,已是到了仁智苑山脚跟前。原来仁智苑的地位,都是左首依山,右首傍水。炀帝取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意义,故题名为仁智两字。
小宫监停桨住船,那个美人上了堤岸,走进仁智苑中,见过了朱吉儿,便将来意说明。
吉儿听说炀帝在迎晖苑相召,便略略的修饰了一回,和了那个美人,一同坐了原船,不多时候,已是到了迎晖苑后面。
走上了堤岸,到了苑中,吉儿轻折柳腰,盈盈拜倒道:“贱妾朱吉儿,叩请圣上娘娘的圣安,不知圣上传命宣妾,有何见谕?”炀帝见吉儿容貌,和贵儿的姿态,竟是不相上下,只是吉儿的面颊,略较贵儿丰腴些罢了。当下炀帝命美人扶起了吉儿,在下首添了一个座位,炀帝含笑命吉儿坐下道:“朕躬现有一件事儿,须与夫人商议,不知夫人可能依得?”吉儿道:“圣上有话见谕,贱妾怎敢不依。”
炀帝遂把手一挥道:“夫人的事儿,便在她身上。”吉儿随指瞧去,见是她的姊姊贵儿,站在王夫人的身后,不禁讶道:“有什么事儿,却在贱妾的姊姊身上?”
炀帝便将他的意思,说给吉儿听了,吉儿欢然道:“圣上若能如此,贱妾正在求之不得,怎会不依?”炀帝好生欣快,回头对贵儿道:“如何,卿的妹妹已是允许了。”
贵儿道:“妹妹原是肯依,贱妾却是不能依得。”萧皇后见贵儿执意不依,深恐她触怒了炀帝,反致不欢,忙与贵儿了使个眼色道:“你们姊妹名式上虽是一个夫人,实际同处在一个苑子里,原是无甚高低上下,不必再推了,姊妹俩快快谢恩,回苑去罢。”
贵儿见萧皇后这般说了,便无可奈何了,和了吉儿,一同谢恩,告退出苑。炀帝却笑道:“贵儿到了仁智苑,这儿不是少了一个美人了吗?”吉儿忙道:“不妨,姊姊到了那里,贱妾作了美人,苑中便多了一个美人,即可调一个到来。”炀帝道:“原是要如此的,朱贵儿姊妹俩,方始出了迎晖苑,回到了仁智苑,便派了一个美人过去,顶那贵儿的缺位。
吉儿和贵儿,入了内室,吉儿便将夫人的命服脱下,欲和贵儿更换,贵儿哪里肯,笑道:“夫人和美人,有什么分别,妹妹尽自照旧,我也仍是如此,一同主持苑事,那就是了。”
吉儿道:“话儿却是如此说,衣服却不能不换,万一圣上驾临,见我们姊妹俩,依旧没有更换,加上了违旨的罪名,反为不妙。”贵儿听说,觉得有理,始肯更了服式。从此姊妹俩一同主持苑事,把个仁智苑,管理得十分精致,这且不提。
且说炀帝见朱贵儿、吉儿俩走后,笑对萧皇后道:“今天这个事儿,却是快心。”
萧皇后点头道:“她们姊妹俩同处一苑,却要更比我们快心了。”炀帝点头,问王夫人道:“有什么时候了?”一个美人接口道:“午时初刻。”炀帝笑道:“不知不觉已是午时了。”正在说时,忽有一个内诗入苑报道:“长安太子那里,有使臣遣至,刻在西苑门首,等候圣谕,还是明日朝见,还是即刻进见?”炀帝尚未发言,萧皇后听说长安太子来使,即道:“昭儿怎的遣使到来?也许有事儿,圣上可即刻传见了罢。”炀帝见萧皇后这般说,便对内侍道:“你去领那来使进见。”内侍奉命出去,到了西苑门首,率领了来使,直达迎晖苑。来使见了炀帝,俯伏在地,呈上太子表章,炀帝展开看时,却没有紧急大事。便笑对萧皇后道:“原是昭儿请觐的表章。”萧皇后方才心安,便道:“贱妾也多时不见昭儿了,圣上不妨准了他的奏本,让他到洛阳来一回好了。” 炀帝即对来使道:“上复太子,准如所奏。”来使退出,自回洛阳复命。炀帝在迎晖苑进了午膳,便笑对萧皇后道:“我们上哪一苑玩去?”正是:游龙踪迹原无定,不是东来便是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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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第四十六回急转金铃纷飞莺燕逼求松鼠笑索胭脂绿沉沉浓荫,罩满了苑外,冷生生凉气,充实了苑中。一阵阵蝉声,在树叶丛中发出,在那浓荫下面,却有一个苗条佳人,身穿月白色的衫子,只因绿叶浓荫,映罩月白衫上,便也呈出淡绿色彩。她脚上的弓鞋,是淡黄色的;她头上的宝髻,却是疏疏松松的风凉髻儿。她的右手臂弯上,一只松鼠,伏在上面,两个小眼珠儿,只向四面乱瞧。她的左手腕上,悬了一只锦囊。锦囊里面,满满的装着一囊松子。
她一面在囊中挖出松子,一面喂给松鼠吃去。她挖的时候,不十分敏捷,吃出了味儿的松鼠,等得不耐烦,便在她的右臂弯上,蓦的一跳,跃到她的左手腕上,伸出爪儿,攫取宕在下面的锦囊,想扒开了囊子,吃一个尽饱。她被松鼠出其不意的一来,倒吃了一惊,不觉手儿一摔,将锦囊抛落在地。 她正待上前拾取,哪知松鼠来的灵活,抢先一跃下地,竟啣了囊儿,蹿到了一棵大松树上面,一连几跳,已是不见了踪迹。任凭她唤破娇喉,那只松鼠只顾躲在一团松针里面,扒开了锦囊,大嚼她的松子,再也不肯下树了。她却仰起了粉脸,痴憨憨的望着松顶。蓦的她的一双妙目,被人自后用手掩住,她慌的发急道:“谁和我打趣,掩没了我的双目,松鼠蹿跑了,我可不依的,快快放手,让我瞧那松鼠,端的躲到哪里去了。”她的话声末毕,掩目的那人便把双手放下,哈哈大笑道:“痴孩子,松鼠上了松树,它还肯下来不成?”她回头瞧时,原是炀帝,脸上充满了笑容,立在她的身后。她慌的转回娇躯,拜倒在地道:“贱妾翠华苑主持黄雅云,未识圣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炀帝将她扶起笑道:“朕躬来的时候,夫人正在娇声唤那松鼠,朕从侧首抄到夫人背后,夫人怎会留神得到。”
炀帝边说边瞧,见那雅云,娇小玲珑,活泼泼的一双秋波,越显得神情如水,貌艳于花。原来炀帝在迎晖苑进了午膳,问萧皇后再上哪一苑玩去,萧皇后多喝了几杯酒,头儿重重的,觉得有些醉了,便笑对炀帝道:“圣上自去玩罢,妾想留在此苑,小睡一回,圣上可能相许?”炀帝笑道:“朕昨天在仪凤苑作了一个昼梦,爱卿今日便要留此小睡了,只是朕躬有柳夫人相伴,爱卿除了朕躬,还有谁来相伴?”
萧皇后格的一笑,玉臂勾住了王夫人的粉颈道:“妾也有王夫人相陪,圣上可不要捻酸。”炀帝不禁大笑,便独个儿走出迎晖苑,王夫人欲起身相送,却给萧皇后勾住了道:“任他去好了,他是不拘礼数的。”王夫人只得不送,炀帝已是到了苑外,内侍们请炀帝上辇,炀帝道:“不用了,你们可在此等候,朕若须坐时,再命人传唤。” 炀帝嘱毕,便信步上前,一路上寻思,这回先到哪苑?蓦地想着,有一个苑子门前,似有几棵大松和不少的大树,浓荫覆屋,定是清凉所在,何不上那儿走去遭。
当下主意既定,却是忘了那个苑的名称,低着头寻思了多时,只是想不上来。忽的一阵风儿,听得风中隐隐有人娇声呼唤,却是阿翠两字。炀帝听在耳中,不觉动了灵机,失声道:“那个苑子,不就是翠华两字,怎会一时记不起来了。”炀帝想着了苑名,匆匆前去。
在离开翠华苑三四十步开外,炀帝已瞧见了雅云的一副娇态,便不动声色,悄悄的从侧首里掩了过去,踅到雅云背后,和她玩了一回。见她生得着实可爱,含了笑容,携了雅云的手儿,走向翠华苑去。雅云兀是不住的回头,瞧那松树,可有松鼠蹿出。炀帝笑拍她的香肩道:“夫人不要念念不忘那个松鼠,朕躬替夫人弄几头来好了。”雅云好生欢喜,急忙称谢。
到了里面,炀帝见苑中陈设,都是古香古色,十分清幽。 雅云却是娇憨万状,将二十个美人,一个个从里面拖了出外,见过了炀帝,雅云笑对炀帝道:“妾命她们捉一回迷藏,博圣上一粲如何?”炀帝见雅云一味的孩子气息,越发觉得可爱。 当下便道:“她们的迷藏,怎生捉法?”雅云摇头道:“圣上不要多问,看她们玩好了。”那般美人们,听说捉迷藏,一齐转入了里面,兀是不见出外。炀帝讶道:“她们在里面,干些什么事儿,怎的还不见出外?”雅云娇嗔道:“圣上怎的这般性急,她们尚须装束好了,方能捉得迷藏。”
炀帝听了,不觉暗暗纳闷,好容易听得一阵阵铃声,从里面传出。炀帝凝神瞧去,只见为首走出一个美人,一块粉红汗巾,遮住了双目,由后面第二个美人,推背送出,接连着二十个美人,一齐到了外面。她们浑身的装束,完全换了个样儿,上身俱是一律的小衫子,下身都穿一条蔽脚裤儿,赤了雪白粉嫩的双足。衫子的袖口上面,和裤儿的脚管上面,都钉了一个个小金铃,手中又有各自执了一件乐器。
她们将遮目的那个美人,站在中央,她们便四散分开。炀帝看了这般光景,已是十分有趣,只见黄雅云娇滴滴唤了声:“捉啊!”同时中央的遮目美人,张开了两条粉臂,团团的四面捉去。那四面的美人,却一边奏着乐器,一边忙着躲避。在那悠扬的乐声里面,还夹着一阵阵铃声,分外动听。炀帝瞧得有兴,只是张开了嘴儿,合不上了。雅云含着一团喜色,附在炀帝耳上道:“圣上请留意着,那般走藏的美人们,奏的乐器,要是乱了宫商,贱妾若未察破,圣上便请指出,即须将她处罚,做一回捉的人儿。” 炀帝不禁吐舌道:“既要躲避,又需奏乐,哪里能够不有错误。”炀帝便留神听去,只见那般美人的,无论怎样逃避得匆忙,所奏的宫商,却是一字不走。炀帝笑顾雅云道:“这种游戏,除了夫人,没有他人想得到,除了此苑的二十个美人,他苑的美人,也休想够得上这般灵敏。”
正在说时,忽闻一阵子欢笑,原来有一个吹箫的美人,却给遮目的女人捉住了,其余的美人,便不禁纵了笑声。雅云即高声道:“不要再作了,后面休息一回,更好了衣儿,出外伺候。”那般美人们,便一个个溜入了里面。炀帝笑对雅云道:“朕躬瞧得正在兴头上,夫人怎的不命她们再玩一回?”雅云娇笑了一会,才道:“圣上也不想想,这般的炎暑天气,她们玩了这一回,已是不免要气喘流汗,再叫她们又要吹吹弹弹,又要逃避,她们还能像这回齐整不成?”炀帝点头道:“夫人的话儿甚是,朕躬错了。”
雅云又痴笑了一回,却泥着炀帝道:“圣上允许贱妾的松鼠,今天可能办到?” 炀帝见她憨态可掬,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也笑着道:“怎会办不到,只是夫人也须依朕一件事儿?”
雅云不住的点头道:“定能依得,圣上快些说出,究是哪一件事儿?”炀帝附在雅云的耳上,轻轻的笑说了一回。雅云听了,笑的格格的道:“圣上怎会这般孩子气。”说毕了话儿,便仰起了粉脸,凑到炀帝面前,炀帝勾住了她的粉颈,低下头儿,将嘴儿凑到她的朱唇上面,吮了一回,早把她小。樱桃上的一颗胭脂,吃个净尽,只觉香甜满嘴,好不消魂。雅云却又逼着炀帝道:“贱妾已是依了圣上,圣上也须替妾办到才是。”炀帝被她逼得没法可想,即道:“夫人若要松鼠,却须随了朕躬前去。”雅云道:“要上哪儿去?难道圣上不能传出一个旨意,命人送几头松鼠来?”雅云一语,提醒了炀帝,不禁失笑道:“朕被夫人逼昏了,一些主意也想不出来,夫人可命一美人,去召西苑令马忠到此,朕有话面谕。”雅云欢然道:“可就是松鼠的事儿?”炀帝轻轻的打了她一下道:“除了夫人的大事,朕却没有话儿嘱咐马忠。” 雅云便飞也似的走进了里面,拖出了一个美人,对她连连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