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狐兰却忍不住,一步抢到秋往事跟前,怒道:“这叫什么话!你自己巴巴地跑去救了人,自己学艺不精被捉回去,被你们自己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关我哥什么事!他念着你们那么多年,这是他知恩图报,不代表你就能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什么狐子不狐子,你嘴巴放干净些,我燎人就比你们风人命贱么!”
秋往事看也不看她,仍是盯着米狐哲,冷笑道:“不关你事?我当日不知你身份,无从预料,你自己会不知道我若救你会是什么下场?还不是二话不说就跟着姐姐跑了!这也就罢了,那时孙乾的兵马铺天盖地,几乎封了整座山,根本无路可逃,你自己倒是藏得好,可我姐姐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又没半点武功,你就安心让她一个人出去送死?!”
米狐哲眼神一闪,喃喃道:“她说她有法子脱身,不会有事的。她说她找到你就回来,让我哪儿也别去。”
秋往事“嗤”地一声冷笑,问道:“她知道你是燎邦王子么?知道这一出去要面对多少兵马搜捕么?知道孙乾不捉到你不会轻易甘休么?她不知道,你知道!可你提醒她一个字没有?!”
米狐哲神色惶乱,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秋往事冷冷看着他,接着道:“孙乾把我在城头吊了好几日,放出消息引你,你敢说你当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我姐姐让你等她回来,你没等到人,不也拍拍屁股走了,可知道她那时正被孙乾怎样折辱?这都没什么,你堂堂燎邦王子,身负重任,原也没道理要你为两个素不相识的风族民女冒险犯难。我自己不知死活救了你,受多少苦也是自作自受,我认了。可你事到如今忽然冒出来充什么情深义重的痴情人,不嫌假得太离谱些么?其实区区两条人命对你来说想必也不算什么,趁早忘了也便是了,无可非议。可你既然非要拿自己当个有良心的人,那这笔债,你就背上一辈子吧!这次来风境,你爱跟谁结盟跟谁结盟,只是若选了我们,千万把利害关系理明白了,把价码清清楚楚列出来,免得到头来又成了什么知恩图报。这个恩,我受不起,你也还不了!”
语毕她拉起李烬之,回头就走。李烬之却轻轻拉了拉她,低声道:“你先走吧,我同他们说两句,一会儿就来。你找个地方静静,好好呆着,别乱跑。”
秋往事回头瞟他一眼,闷闷应了一声,甩手先行离开。才走出几步,忽听身后米狐哲问道:“秋姑娘,当日救了我,你后悔么?”
秋往事骤然停步,霍地回头,紧紧盯着他神情复杂的面孔,一字一句道:“当然!”
米狐哲唇角一抿,默然片刻,见她又转身要走,才忽似下了什么决心,高声问道:“那你姐姐呢,她后悔么?”
秋往事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怒火,双唇紧抿,狠狠盯着他,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走,转眼不见了踪影。
李烬之看着她走远,回头淡淡道:“殿下这么问,不嫌太过分么?”
“你没见过她姐姐,你不明白。”米狐哲出神地望着她走远的方向,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抬头望向李烬之时,面上虽仍有怅然之色,眼中却已是一片清明,“李将军放心,她不能谅解,我却不能不还她这份情。将军若有差遣,燎邦三十万铁骑必当从命。”
李烬之微微一笑,摇头道:“殿下误会了,我留下并不是为了此事。往事说得没错,殿下该和谁结盟便和谁结盟,不必以恩义为念,我也更不会做出挟恩自重的事来。”
米狐哲眼中掠过一丝讶色,还未开口,米狐兰已抢着道:“还是李将军明事理,不像那秋往事,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烬之肃容道:“公主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五年释奴营,其间苦楚,非旁人所能想象,她没有变得仇天憎地怨世尤人,便已是难能可贵了。”
米狐兰讨了个没趣,闷哼一声扭过脸不说话。
李烬之又转向米狐哲道:“往事的小屋你去过了,那前头的三棵碧落树便是她家人魂魄所系。那株最小的新苗便是她姐姐。你若有心,不妨去浇一掊水,告诉她前因后果,也算了却这段恩怨。将来再见到往事,只以平常之态相待便好,她不是拘泥之人,自也会平常以对。她为当日一念之差付的代价已是足够,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放下,我不希望她再为此伤神。殿下若真有感念之心,就别再多做纠缠,彼此放手便是。”他微微一顿,眼神蓦地一凝,霎时变得冷厉起来,“至于其他的心思,更应趁早了断,方是上策。”
米狐哲似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旋即隐去,轻笑一声正欲开口,李烬之已抢先一步欠身告辞,带着令人玩味的微笑转身离去。米狐哲看着他走远,面上笑容渐渐敛去,又回到往日的冷漠沉静,先前的种种悲喜寻不到一丝痕迹,仿佛不曾存在过。
米狐兰等了半日见他只是站着不动,忍不住问道:“哥,你有什么其他心思?”
“哪儿有什么心思。”米狐哲嗤笑一声,“你也信那李烬之随口瞎扯?”
米狐兰歪头打量着他,显然不信,轻哼一声道:“我瞧他一副什么都看得穿的模样,才不是随口说说。”
米狐哲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瞟向她,问道:“哦?是么?我瞧是你对他另眼相看吧?”
米狐兰脸一红,转着眼吱唔一阵,忽又一昂头,挑眉道:“他也算风人里头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我瞧得顺眼又有什么稀奇。只可惜他一则不是燎人,二则已有主了,终究与我没什么相干,看看也便罢了。”
米狐哲眼中暗芒一闪,背过身负着手,淡淡道:“是不是燎人什么要紧。至于主不主的,他并未成亲,说什么有主。”
米狐兰陡吃一惊,一步转到他面前,愕然道:“哥,你说什么?”
米狐哲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双眼微眯,挑衅般地望着她道:“放着喜欢的东西在眼前却畏缩不前,我燎邦儿女有这做派么?”
米狐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色渐渐沉下来,肃容道:“换了别个我真的未必放手,但这个秋往事虽然我瞧着不怎么顺眼,可她既然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总是欠她的情。恩情未偿,反倒横刀夺爱,这档子事,更不是我米狐氏儿女的做派!”
米狐哲神色怪异地盯着她,接着问:“若是她自己放手呢?”
米狐兰惊疑不定地打量他半晌,皱起眉道:“哥,你可是方才受刺激了,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米狐哲眼神一动,忽似清醒过来,仰头一笑,摆摆手道:“没什么,随便说说罢了,你别当真。”
“我自然不当真。”米狐兰莫名其妙地咕哝着,正欲再问,米狐哲已转身上马,闭了闭眼,一拉马头道:“走吧,去看看我找了九年却一开始就错过的人。”
秋往事在山道拐角处闷闷地踱着步,只觉烦躁,也不知究竟恼些什么、怨些什么。说恨,似乎太过苍白无力,可若说不恨,却又总觉心意难平。正自心绪不宁,忽听李烬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在生气?”
秋往事倏然转身,一看到他便又忽懊恼地扭过头去,闷闷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只是……”
“不甘心。”李烬之替她说道。
“嗯。”秋往事重重点头,“这事原本怪不到他头上,可想想为个别有用心的燎人几乎断送一生,我就恨不得回去抓了他送到孙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