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蹙眉沉吟道:“姓沈?你娘的医术确是王氏一路,观其造诣之高只怕出自嫡脉。我爹那一辈的嫡脉外姓女弟子没有几人,却似乎并无姓沈的。”忽地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你爹姓什么?”
秋往事“噗嗤”一笑,摊手道:“我爹自是姓秋。”
王落也不由哑然失笑,连连摇头。秋往事见她神色古怪,开口问道:“怎了,你怀疑我爹娘是谁?”
王落摇头不语,沉默半晌方道:“我也终不过是猜测罢了,若是真的……”说至此便蹙眉低头,不再出声。
秋往事微一皱眉,正欲问个清楚,恰听金铃又响,却是火火沐遣人来请王落与秋往事过去议事。
秋往事随王落到得主厅中,见除火火沐诸人之外,一身风尘的罗翔也在其中。王宿搭着罗翔肩膀,冲王落挥挥手中一封信道:“姐姐,罗翔刚从容府回来,有好消息!”
罗翔衣上发上犹沾着黄沙,眼中却是神采湛然,上前行过了礼,朗朗一笑道:“王爷听得王妃等上了湛罗,已遣五将军带了五万人马上路了,再过得几日便可到当门关下。谁知王妃竟已无恙回来,这下倒是多此一举了。”
王落眼神一动,问道:“是烬之带的兵?”
罗翔点头,眼中隐有锋芒之色,忽又皱了皱眉,沉声道:“只是我一路过来看释卢这边情形倒不怎么对。沿途牧民见着从当门关往火火堡方向走的皆是一派戒惧之色,沿途借宿时听得是去火火堡的便再无人肯收留。这不过几日之间,怎忽地成了这样。”
“还不是那祭天惹的。”达水泰环着双臂坐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沉着脸道,“郎蹇传下神谕说一年内西方有邪魔入侵,还有什么内邪相应,明着暗着就指着咱们火火堡。”
秋往事讶道:“这神谕传得倒快,咱们也不过刚到,这边竟已传遍了么?”
“这边不必等那边的人过来传。”火火沐冷哼道,“释卢各地皆有神谕使,专司传达神谕,据说皆是受释神庇佑,开了神通的,那头郎蹇一得神谕,他们在千里之外也立时便能知晓。牧民们皆视此为神迹,其实还不就是郎蹇事先编好了神谕传出去。”
“你们大闹祭典的消息昨日起也有风声传来了。”达水泰眉间有如刀刻的深纹此时更是绷得紧紧,“说是火火氏勾结风族妖人祸乱祭典,妄图灭我释卢。如今外头对咱们可是一片敌意,若非有这几年联手抗敌打下的底子,只怕已连现在这点面上太平都保不住了。”
王落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沉声道:“事已至此,普日泽只怕近日便会出兵了。届时我们若引容府之兵相助,那便正是应了西魔东侵之说,成了释卢公敌。若当真演变至此,只怕不好收拾。”
伶老国母偏头看了普日桑一眼,见他垂目抿唇坐在一旁全无反应,周围诸人也是各说各话,全未当他在场,心下暗叹一声,拉过他左手放在膝上,抬头道:“老身在国内尚有几分威望,不若由我出面,或许能稳住百姓。”
火火沐心中微凛,这才省起老国母不比普日桑般懦弱,不可太忽略了她,思忖半晌,抬眼对她一点头道:“老国母心意,火火沐感激不尽。此事固可一试,只是普日泽明知您在此,想必早有应对,桑殿下便早被传为受我火火氏毒蛊所制,老国母出面只怕也不过是如此结果。总之至不济,咱们顶多就先在这儿守足一年,捱过了神谕期限再说,量他普日泽就算倾力来犯,也未必就拿得下火火堡。”
“这终是下下之策,实不得以方可为之。”王落蹙眉沉吟道,“他若当真下了决心以举国之力与你相抗,火火堡一堡之力,终究耗不过他。何况一年之后,他不过再出个新神谕,此局不破,咱们始终受制于他。”
王宿在旁听得气闷,正欲开言鼓鼓士气,忽瞥见秋往事眼神闪动,似是在盘算些什么,当下一把拍在她背上道:“你若是有好听的就快说,若还是那憋憋闷闷的就不必了。”
秋往事瞪他一眼,耸耸背后筋骨,抬眼望向王落,见她微笑点头,方开口道:“如今麻烦的也不过是那神谕,倒并非普日泽兵马,咱们只消破了神谕,剩下的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怎都好办。”
火火沐早已吃够了这神谕的苦头,心下只觉烦躁不已,皱眉道:“如今可不就是拿这神谕没办法么。咱们释卢人世世代代都对神谕信奉不疑,哪儿有那么容易破。”
秋往事眼中微光一闪,摇头道:“不是要他不信,不过是换个信法。那神谕终究不曾明说西魔便是容府兵,内邪便是火火氏,咱们只要从西方随便弄些邪魔来先应了那神谕不就是了。”
王落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是说孙乾?”
火火沐眼前一亮,微觉有戏,脑中心念电转,盘算不休。良久终是闷闷地一挥手,摇头道:“还是不成,裴初如今与普日氏结盟,孙乾好好的又如何会攻过来?”
秋往事神色略沉,冷哼一声道:“孙乾此人刚愎傲慢,自视极高,他当日在高旭手下与裴初平起平坐,如今却屈居其下做个小小的当门关守将,心中定是不忿。且他素来与裴初帐下顾雁迟、卢烈洲那一干重臣不睦,再不肯在他们面前示半分弱,是以若是他辖区内出些什么纰漏,我料他定是设法暗中解决,绝不会报于裴初知道。你们说咱们若设法烧了他的粮草,他却又要如何暗中解决呢?”
王宿一拍手道:“最现成的自然只有入释卢来抢,那可不正是西魔东侵了。”
方定楚轻轻点头,不紧不慢道:“不错,孙乾执掌释奴营多年,入释卢掳掠是做惯了的,一旦丢了粮草,会打上释卢的主意确是十分自然。”
“可要烧他粮草,谈何容易。”罗翔这两日方从须弥山过来,深知当门关如今防卫甚严,“这两日风声正紧,须弥山上的人虽已撤了,但当门关已是闭了关不让人出入,咱们想要进城,岂非只有硬攻?”
“那倒未必,只要你们五将军能稍加配合,咱们便未必全无机会。”秋往事在须弥山中与孙乾比邻而居待了三年,彼时不觉什么,如今见有机会与他为难,才发觉心中阵阵抑不住的兴奋之意,直激得浑身都微微地颤。她此时方觉那本以为早已淡忘的仇恨,实则早已沉入骨血,纠缠不休,心中微凛,忙略一垂目,暗敛心神,接着道:“当门城墙在当日释卢反扑之时曾被毁损过。其时释奴营初建,事后便被遣去修缮城墙,咱们又哪里替他尽心修,督军见不到的地方,自是能偷工减料便偷工减料,许多地方都是挖掉外头两层砖,中间便俱是空的。是以只要城上防卫一松,咱们应当便有机会偷潜进去。”
“这便有些意思了。”方定楚眉眼微扬,牵出一丝兴味之色,“孙乾一生事业,便毁在容府手上,老五要引他出城当非难事。”
火火沐指节轻扣着桌沿,思忖片刻,也点头赞同道:“如此不妨一试,便是不成总也没什么损失。”众人便皆望向王落,只等她决定。
王落沉吟半晌,抬头却向王宿要过手中书信,拆开速速扫过,微微一笑,将信递与王宿道:“我道些许小事,怎要五弟亲来,原来那头果然也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