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冬声自是早已听不见这句话,秋往事却是听得心头一跳,情知他已是不管种种疑点,一心要认下自己了。她一时心绪涌动,忽便开口问道:“大哥哥,你说什么妹妹?”
卫昭省过神来,忙轻笑两声道:“我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既叫我大哥哥,自便是我的小妹妹了。”
秋往事知他仍是放不下心结,便展颜一笑道:“嗯,我也很想有你这样一个亲哥哥呢。”
卫昭闻言一阵狂喜,几乎便欲开口相认,话到口边,忽听见自己尖细的嗓音,登时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中方生出的火苗霎时便成了灰。他苦苦一笑,心中暗道:“你若知我身份,只怕便恨不能与我没有半分瓜葛才好了。”
秋往事见他终究还是不肯相认,心中竟生出几许失落,终也只得暗叹一声,沉默不语。
此时留在园中的护卫也已赶了出来,禀报园内刺客已尽数伏诛。卫昭确定园内已无危险之后,便将一应善后调查事宜皆交给赵吉,又命人抬来轿子,亲自领人将秋往事抬回园中厢房安置,并连夜遣人招来城中名医替她治伤。待她包好伤口,喝过药睡下之后,他方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秋往事照例醒得极早,欲起身时才想起昨日的衣衫早已叫卫昭扔了,新衣却还未送到,只得穿着中衣便下床出去。外间有一名侍女半伏在桌上支着脑袋发呆,形容倦怠,想是一宿未睡。那侍女一见秋往事,吓一大跳,登时霍地跳起冲上前去扶着她,急道:“姑娘你怎地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莫要牵着了伤口。”
秋往事被她半推半架地送回床上,无奈道:“这点小伤又不会死人,你们一个个都这般紧张做什么?这会儿我醒都醒了,再窝在床上会觉得憋闷,一觉憋闷血行就不畅,血行不畅伤口便好得慢,岂不适得其反?你便让我出去走走,不会让卫爷知道的。”
那侍女猛摇头道:“姑娘若觉得闷,我陪您聊聊便是,下床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姑娘昨夜里也听见了,您若出了差错,爷可是说到做到,咱们一干下人都要掉脑袋的。”
秋往事叹口气,见这侍女满面严肃惶恐之态,情知卫昭恐怕真没少杀过下人,只得老老实实躺下,重睡回笼觉去。
正在半睡半醒间,忽听屋外脚步声响,秋往事估摸着大约是卫昭来了,便翻身坐起。果然不片刻便听见侍女开门问安声,接着便听卫昭压低了的声音问道:“秋姑娘如何了?”
秋往事忙在里间唤道:“大哥哥进来吧,我已醒了。”
只听卫昭回道:“我吵醒你了么?怎么起得这般早?”
秋往事听得向里屋走来的脚步声似不止一人,只道是大夫,岂知随着卫昭进来的却是李烬之。她眼中一亮,挥手招呼道:“五哥也来了?”
李烬之待卫昭在床沿上坐下,方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道:“我昨夜得了消息便来了,那时你已睡了,便不曾进来。你现在怎样,好些么?”
秋往事连连摇头道:“本就没什么事,皮肉伤罢了,连疤都不会留的,是大哥哥太紧张了。”
李烬之笑道:“你这会儿高兴了吧?当初要带你上永安还老大不情愿呢。”
秋往事虽觉十分对不住卫昭,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接着做戏道:“那还不都怪你们瞒着我。”
卫昭轻咳一声,含含糊糊道:“因我仇家颇多,若明着来怕连累了你,只得暗中进行。另也因年代久了,生怕寻错了人,便多留了些心眼,你莫要见怪。”
秋往事也不欲多做追究,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可查出昨晚那些是什么人了么?为什么要杀大哥哥?”
卫昭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朝中政见不合者派来的罢了,如今天下不太平,这等事也不算不寻常。我倒是没料到那吕冬声竟会是奸细,那些刺客中也有他的属下,昨夜之事多半便是他策划的,却是带累了你了。”
秋往事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这等事竟还不算不寻常么?反正现在朝政无望,大哥哥何必这般拼命,干脆辞了这破官,同我们回容府去吧。”
此言一出在场两人皆是一惊。李烬之暗暗皱眉,情知她自幼孤苦,鲜得善待,此时只怕已是对卫昭生出感情来了,一时却也无法可想,只得但愿卫昭莫要一时冲动当真应了下来。卫昭却是满心欢喜,更加确定她决不可能是容府安排的顶替之人,心中虽是极想当真便这样答应了她,却也终知自己陷足已深,绝无回头余地,今日能得她相邀,已觉再无遗憾,心下微微一叹,感激道:“我又何尝不想甩了一切,与你同去。只是如今朝廷虽是暗弱,也终须有人守着,我也自有我的归处。”
秋往事一语既出便已知失言,不由暗骂自己冲动,可及至听他拒绝心中却竟也忍不住觉得遗憾,几乎便想提出留下陪他,却也终究舍不得容府,只得轻叹一声作罢。
卫昭见她神情黯然,大觉内疚,冲口道:“那你可愿留在这儿?”
秋往事心中一凛,瞟一眼李烬之,为难道:“我是很想陪大哥哥,但我如今已算容府的人,总还是要回去的。”
卫昭话一出口便已后悔,情知自己如今身份,留她在身边对她绝无益处,正想寻些话混过去,却听她竟已干干脆脆地拒绝。这一来他倒又觉受了打击,对容府在她心中位置超过自己一事颇觉不豫,闷声道:“你很喜欢容府么?容府能给你的,大哥哥也一样能给。”
秋往事一怔,听出卫昭语气中已有不满之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直言喜欢则怕惹闹了他迁怒容府,若不这么说又寻不出什么非回去不可的好借口。她只觉左右为难,便不由暗暗瞟向李烬之,希望他开口相助。
卫昭见她吱吱唔唔地总不答话,却只面带难色地偷眼瞧着李烬之,忽地略有所悟,仰头大笑道:“哈哈,我明白了,你这丫头也长大了,我确是不该留你了。”
秋往事一愕,虽不知他怎地就忽然明白了,但见他总算不再挽留,便也管不得这许多,只抿嘴笑着不语。
卫昭看看她又看看李烬之,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既有了归处,我也便放心了。你就先安心修养,待伤好之后,我便安排人送你们回容府。”
秋往事见事情已有了定局,也觉心中一松,谢过之后便又聊起彼此近年情况。她原本打算将释奴营之事如实相告,以引起卫昭对身为兴军余脉的裴初的敌意。此时既已对他生了好感,便不忍他替自己难过,因此只说几年来一直生活在须弥山当门关一带,直到遇见容府众人,因意气相投而结为兄妹,随他们回了秦夏。卫昭也只含含混混地说自己在朝中监察司中任职,专负责惩戒贪官污吏,因此才会得罪了许多人。
两人聊了许久,卫昭因恐打扰了秋往事休息,便同李烬之告辞离去。一出房门,卫昭便抬手一请道:“李将军可愿赏面同我喝两杯?”
李烬之知他这是要谈条件了,自是欣然应允。卫昭便领着他行至昨夜与秋往事用饭的阁楼中,亲自替他斟上酒,直视着他双眼问道:“李将军便是当日御前禁军督尉李范之子李谨之吧?”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