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文摇头笑道:“这便恕我不能告知了。”
秋往事也知他断不会透露,只得先搁到一旁,肃容道:“方将军的意思,总之是不给双头堡留活路了?”
方崇文笑道:“双头堡不成势力,丢了也算不上什么损失,我自认能给秋将军的比双头堡多,相信将军知道怎么选择。”
秋往事面色渐冷,微微笑道:“方家一日依附容府,你我一日是敌非友,只有短利,难有长谊,你能给得比双头堡多?我可着实难信。”
方崇文似乎颇觉意外,眉梢一挑,下巴微扬,神情倨傲起来:“秋将军是打定主意替他们出头了?将军不妨想想,火势已成,你我在这儿多纠缠一分,草原便多烧一分。王妃与定楚现在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若不幸死了,秋将军岂不错失良机?再者我人多兵精,若再得秋将军相助猝然一击,灭双头堡不过举手间事;反之,秋将军要赢我,却又谈何容易?纵然勉强赢了,余下的残兵剩卒,恐怕也无力灭火,终究是等死而已。秋将军可要想想清楚,当真宁与我战,不与我和?”
秋往事盯着他,忽唇角一勾,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瞧方将军才该想想清楚,当真宁与我战,不与我和?”
方崇文面色一变,沉声道:“秋往事,你如今不比当年。李烬之已死,你还剩下什么?当真有资格同我在这儿讨价还价?”
秋往事冷冷笑道:“方将军有一句话说对了,双头堡不成势力,丢了也不痛不痒,我在乎什么?只是他们既然是我的人,此处便是我的地盘,若就此平白毁了,方将军当真还指望全身而退?不妨明白说,今日你同双头堡,要么同存,要么同亡!”
方崇文见她虽是语气平淡,也未见有何动作,几字出口却杀意凛然,骤然间只觉坐立难安,忙枢力一运,聚在要害处,勉强定了定心神,干笑两声道:“哈哈,秋将军定要为他们撑腰,我也不是不能卖这个面子。不如咱们就此罢手,你带你的人救火,我也带我的人回去,互相留个余地,将来也好相见,如何?”
“行。”秋往事一口应下。
方崇文心下一松,忙不迭一欠身欲告辞,忽听她又道:“只是走之前,把你的兵器口粮都留下。”
方崇文勃然大怒,厉声道:“秋往事,你别得寸进尺!”
秋往事淡淡道:“你既有心要灭双头堡,留着兵器口粮,焉知不去别处杀人放火?”
方崇文咬牙切齿,恨恨道:“秋往事,你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自然。”秋往事理所当然地点头,缓缓策马逼到他身前,冷冷盯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方将军,我手下活口不多,你可不是方定楚。”
方崇文原本几乎想不顾一切同她拼个你死我活,听得最后一句,却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想起他费尽辛苦依然不能突破三四品之隔,方定楚却轻描淡写地直上二品,忽觉一阵灰心,紧接着又涌上一阵恨意,只想有朝一日定要将世上所有不劳而获的天枢皆碾入尘泥。如此一想,心中忽平静下来,意识到眼下争这一时之气毫无益处,当下面色一转,展颜笑道:“好,那这点兵器口粮,便当我交下秋将军这个朋友!”
秋往事已在盘算着如何应付他的因果法,哪知他竟忽地软下来,一时倒怔住了,待见他转头吩咐下属收齐兵器口粮交上来,才迷惑地应道:“那便多谢方将军。”
方崇文的人马显然皆训练颇精,对这无理的命令也并无二话,不片刻便将兵器干粮皆在一边堆了高高一堆。方崇文也不多耽搁,说两句场面话便领兵远远绕开双头堡众人,往南去了。
秋往事见他安安分分地一阵风去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怔了片刻,直到褚天生率众上来才回过神,与众人一同先奔上小丘和褚天养等人会合。
上得丘顶,众人皆迫不及待地各自去寻亲朋好友,又七手八脚地帮着料理伤员。秋往事一时插不上手,便独自立到最高处向东眺望,一望之下面色就是一变,失声呼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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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声望去,恰逢一阵西风刮过,浓密的黑烟散开一个口子,只见东边数十里处红光冲天,蜃楼般虚幻不定的滚滚灼浪下,一片炽烈得此人眼目的火海,自北而南断断续续绵延出上百里,放眼所及,碧绿的草原尽成炽红。虽然背着风,灼热的窒闷感仍是扑面而来,夹杂着说不出的浓重气味,叫人透不过气来。
众人皆呆呆看着,面无表情,只有静默,没有眼泪,悲怆却如有重量,沉沉压下来,似连山丘都要承受不住。
唯有秋往事仍是满脸惊愕,伸手向前指着,呼道:“看出来了么,不止一处火!”
米狐哲面色铁青,咬牙道:“够狠的!”
众人怔了怔,褚天养率先反应过来,凝目细看,果然发觉火势并非全然混为一片,依稀可辨分作互不相连的两道。第一道较近的显然是方崇文手笔,再往东隔着约摸数十里,却另有一道与之并行的火龙,同样也是南北延伸,只是势头较小,大约只得一半长短。
众人悲愤不已,皆骂道:“娘的,一把火不够,还放两把!”
秋往事专注地盯着火场看了片刻,却摇头道:“不对,是两拨人放的。若都是方崇文干的,只能是从东烧到西,可如今东边那道火却远比西边的小,要么是放得较晚,尚未蔓延,要么是人手较少,本身烧得不及西边的旺。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方崇文。何况这两道火迟早烧到一处,放一把足够,何必要两把。”
米狐哲眼神一动,立刻问道:“裴初?”
“多半不错。”秋往事点头。
“裴初也来了?”褚天生吃了一惊,忿忿道,“裴初与我们向来互不相犯,该上供的我也没少了他,竟也跑来落井下石!”
“双头堡虽不算燎人,在他眼中毕竟也是非我族类,放一把火,他可不心疼。”秋往事淡淡扫他一眼,说道;“你们这回麻烦大了,一次把容府和裴初都招了来,知道的是适逢其难,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把这两家都得罪了,周围大小部族难免都要离心离德,即便火灭之后,只怕也逃不过墙倒众人推之局。”
褚天生又急又怒,恨恨咒骂着。褚天养先前已听他说明了秋往事的身份来意,立刻领悟她话中意思,当即拍着褚天生肩膀道:“大哥,至少宁殿下还没弃了咱们。”
褚天生醒过神,“嗵”地朝秋往事一跪,大声道:“若能躲过这劫,双头堡从此任凭宁殿下差遣!”
秋往事忙扶他起来,说道:“先不必说这些,这火如何救法,褚老大可有主意?